當日下午允熥批答奏折時腦子裏仍然在琢磨這件事,晚上回到坤寧宮忍不住又與熙瑤說了起來。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熙瑤竟然馬上跪倒在地,哭了起來。一邊流淚她還一邊說道:“夫君,你想要讓文垣死無葬身之地麼?”
“你怎會說這樣的話!”允熥馬上說道:“夫君雖然想要更易太子,但對文垣的喜愛之情絲毫沒有減少,隻是覺得文垠更適合為太子而已。豈會想要害死文垣?”
“妾自然相信夫君無害死文垣之意,也絕不會害死文垣,但夫君若是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就等於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啊!”
“三國東吳,孫權死後孫亮繼位,後為權臣孫綝所廢改立孫休為帝,再之後孫休殺孫綝得以親政。孫休之皇位並非篡奪孫亮而來,但孫休親政後仍殺了親兄弟孫亮;孫休死後,經大臣推舉孫皓為帝,又將孫休之子盡皆誅殺。”
“秦代始皇帝之太子本為扶蘇,始皇帝死後胡亥、趙高秘不發喪,以始皇帝之名賜死扶蘇;隋文帝廢除長子楊勇之太子位,改立隋煬帝楊廣為太子,隋文帝死後煬帝即刻偽造文帝遺詔,賜死楊勇。”
“由此可見,即使夫君仍舊憐愛文垣,但若是他被廢除太子之位,繼任之國君仍然會將文垣視作眼中釘,文垣仍然難以活命啊!”熙瑤跪在地上哭訴。
“這。”允熥聽到這番話,一時竟然愣住了,跌坐在地上。他向熙瑤吐露想要更易太子之事並未經過深思熟慮,隻是覺得文垠比文垣更加適合做太子,又想著熙瑤是文垣和文垠兩個兒子的母親不會有所偏向,所以同她說了,根本沒有想這麼多,也或許是他下意識避免想這些手足相殘之事。當他聽到這番話之後,原來不願想,不敢向的事情也湧入他的腦海中,讓他一瞬間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文垣是臣妾的第二個孩子,也是臣妾的第一個兒子,對他十分鍾愛,猶在敏兒、文垠等之上。臣妾也不忍見白發人送黑發人之事,還請夫君保全文垣的性命!”熙瑤又哭著說道。
“何至於此。文垠與文垣乃是一母同胞,豈會如此狠心對付自己的同胞兄長?況且大明畢竟與其他朝代不同,大明土地之廣闊遠超其他任何朝代,若是將文垣封到南漢洲距離中原如此遙遠之地,繼任之國君豈會將他害死,豈能將他害死?”允熥勉強說道。
“若是臨近之藩王邀功呢?文垣一向不喜征戰,也並未學過如何帶兵打仗,未必打得過其他藩王,也有兵敗身死之虞。”熙瑤又道。
允熥不知該說什麼了。他當然可以強辯,比如繼任之人不會這樣想,或者他為文垣留幾個能征善戰的將領。但不論他說什麼,熙瑤也都可辨回來,麵對一個認為自己可能痛失兒子的母親,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處的。
熙瑤斷斷續續哭了半夜,後半夜才睡下,早上起來時眼圈還泛紅。她不得不讓貼身侍女仔細洗了臉,又使勁化了妝才遮掩下去。但宮內各處的管事之人仍然看出了皇後與平常不同,也不知因為何事,隻能小心翼翼的回稟差事;幾個子女倒是沒有看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