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傷別離(2)(3 / 3)

走的時候,湯豆豆沒有再遇到潘玉龍。

而幾天以後,潘玉龍就從銀海市異常擁擠的火車站將他的父母接到了楊悅的租屋。

潘玉龍的父母此時坐在楊悅的租屋裏,卻顯得有些拘謹。來的一路上,兩個人就有些沉悶。對於潘玉龍要結婚的事,兩人心底還是存著些疙瘩的。在家裏的時候跟潘玉龍的姐姐也不是沒有商量過,因為知道自家孩子的性格,所以更覺得心裏打了一個結,不是很痛快。他們倆都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睡過踏實覺了。

潘父、潘母做了一輩子的本分人,從來教子女都是要對別人好一點,要對別人好一點,卻在現在才醒悟忘了教他們也要對自己好一點。因為家庭條件確實困難,一直也沒幫上孩子什麼忙,老倆口很是對潘玉龍感到虧欠。所以,心底也就一直尋思著,終身大事他們盡量不插手。做父母的總覺得孩子大了,感情的事還是讓他自己做主比較好。畢竟潘玉龍是在城裏工作、生活,比不得自家在鄉下。

但是,自己做這樣的主,說實話,兩人還是有想法的。所以,對楊悅的觀感,在心裏難免就先打了個折扣。自家的兒子,還是要疼的,他們說到底還是不舍得自己的兒子太過委屈。畢竟這是他一輩子的事啊。

兩人默默地坐在楊悅租屋的客廳裏,打量著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房子,不由又有些忐忑起來。他們現在——不會是已經住在一起了吧?潘父、潘母相互對視一眼,各自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不定——要真是那樣,那豈不是一點後悔的餘地都沒有了?兩位老人簡直是越想越覺得有些沮喪。

此時的潘玉龍自然不知道自己父母心中的這些曲折。他現在正象往常一樣靜靜站在銀誠律師樓門口耐心等候楊悅下班。一身簡單的深色休閑裝絲毫不減他的優雅俊朗。額前微微掠動的碎發襯著他略帶憂鬱的眉眼,盡是一種欲說還休的惆悵。

這段時間一直忙,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楊悅了。前幾天通電話的時候總覺得楊悅好像不太對勁,也不知會不會是因為季節轉換,她的舊傷又複發了。潘玉龍垂下長睫,暗暗思忖,或者就明天陪她再去看一下醫生吧。楊悅最近一段時間的治療已頗見成效,可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小心又前功盡棄。她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脆弱了,再經不得一絲一毫的打擊。

看看楊悅還沒有出來的意思,潘玉龍明澈的眼又轉向了一旁的街景。銀海的賞花節現在正當時。所以這個時候的銀海簡直美得無與倫比。而桃李芬芳之餘,就是轟轟烈烈的櫻花季了。春天的櫻花看起來總是那麼妖嬈得憂傷,肆意得驚心動魄。它們繽紛飄落在最美的時節,輾轉躑躅,卻從來就無處安放,無處皈依。

象離別。

潘玉龍看著隨風翩飛的花雨,不禁有些怔忡。幾天前那場心碎的相遇再次遊走在他的眼底心間。他覺得那種熟悉的痛又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起來。

楊悅遠遠就看到了站在律師行門口那高挑俊秀的身影。她忍不住流露出一陣甜蜜的喜悅。幾天沒見,她真的很想他。楊悅也知道潘玉龍很忙,為了他,她也盡量不在他的工作時間打攪他。但是,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的。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工作之餘跟自己的男朋友耳廝鬢磨甜言蜜語的啊,而她跟潘玉龍之間好像就是缺了點什麼。也許大家都是屬於含蓄內斂的人吧,感情的表達總是要委婉些,不像時下的年輕人那樣地火辣辣。不過,不要緊,他們就快要結婚了。也許,結了婚,就會好起來的。想到這,楊悅不由稍稍加快了她滯重的腳步。

走近潘玉龍的身邊,楊悅喜滋滋地才要開口,卻敏感地發現此時的潘玉龍顯然心不在焉。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他的視線迷離地落在遠處,思緒恍惚,整個人是那麼的清冷而疏離。

楊悅頓時有點冷了心。遲疑了片刻,她終於開口輕喚,“玉龍!”潘玉龍聞聲回頭,就見楊悅俏生生正站在身旁看著他。

潘玉龍眨眨眼,立時清醒了過來,低頭避開楊悅略帶深思地眼光,他伸手接過楊悅的背包,一邊問道,“出來啦?”

楊悅嗯了一聲。潘玉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這幾天,你沒什麼不舒服吧?”

楊悅又微微搖頭,“還行吧。反正這身體也就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倒是你這幾天累壞了吧?”

“還好,都習慣了。我反正年輕著,受得了。”潘玉龍見狀才放心地繼續,“對了,楊悅,我爸媽已經到銀海來了,現在正在家呢。”

“真的?”楊悅有些驚喜,聲音帶著嬌嗔,“你怎麼不早說呀?”

潘玉龍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扶著楊悅,兩人相攜著一起走進銀海春天漫天的花雨中。

韓國首爾時代公司總部,金誌愛正端坐在她的董事長位置上,淡淡地聽著崔秘書的情況彙報。才回來幾天,她就一直在疲於應付整個集團公司內部的事務。雖然她的手下有一支優秀的管理團隊,但有些事卻並不是她完全可以放手的。象今天這項並購計劃,就必須得到她的特批。因為,這項並購計劃將涉及到時代公司今後的整體發展規劃,需要她做出最終的決策方能全力實施。

崔秘書在將情況大致彙報完以後,終於又遲疑著請示,“董事長,還有一件事……”

“什麼?”金誌愛羽睫微抬,看向崔秘書。

“呃,關於潘玉龍先生的調查還要繼續下去嗎?”崔秘書恭聲問道。

金誌愛靜默不語。

“董事長……”崔秘書有點小心翼翼地催促。

金誌愛忽然站起身,轉向窗外,“你先出去,我想靜一靜。”

“是的,董事長。”暗暗歎口氣,崔秘書恭敬地退了下去。

看著窗外無比純淨的天空,金誌愛的眼睛微泛濕意。始終還是不能忘情啊。隻要一想到那個人,一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她就控製不住自己。

金誌愛想不明白。潘,為什麼就是那麼的狠心?她明明就能感覺到他的心,可是為什麼還是離得那麼遙遠?她的傷心對他來說都是過眼煙雲。

現在,她想從此將這個人徹底遺忘——可是,即使心碎如粉她卻還是舍不得。她已成灰燼的心不斷地在提醒她、告訴她——潘,不是那種無情冷漠的男人。

因為,潘從來就不是那種將什麼事情都掛在臉上的人;他總是將自己隱藏的很深,讓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也總是猜不透他的心。隻是,在她為他痛、為他傷、為他流淚哭泣的時候,他在做什麼?他會不會為了自己,在午夜偶爾也會輾轉難眠?

金誌愛真切地想念著跟潘玉龍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潘玉龍這個人已被她逐漸養成了她此生心口唯一的傷。

而隻有潘玉龍他自己,才能親手將這傷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