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倦哭得渾身卸力,不知道什麼時候便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他睡在自己房間,身上蓋著厚實的被子,鄉間早上的空氣濕潤舒適,人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很容易感到筋骨舒暢,伸了個懶腰,謝倦洗漱完畢,看了看自己通紅的一雙眼,忽地有些窘迫,緩了半晌,才披上一件外衣走出門。
客廳的門開著,能聽見鄰家的雞鳴狗吠聲,徐鬱禮半蹲的姿勢,正給小貓換貓糧,橘貓懶洋洋地趴在一邊,時不時伸出嫩紅的舌尖舔舔貓爪子,看見謝倦,還饒有閑心朝他軟綿綿地叫了一聲。
聽見響動,徐鬱禮回過頭,看見謝倦,頓了頓,說:“早餐在桌上,可能有點冷了,你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
語氣雖生硬,但實在柔和了許多,那些夾槍帶棒的逼人感也消散不見。
謝倦攏了攏衣服,問:“你吃過了嗎?”
“嗯,”徐鬱禮回他,可能是覺得單字的回複太冷漠,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吃過了。”
一晚看起來極為清淡的白粥,因為用鍋蓋掩住放在桌麵上,所以熱氣散得很慢,謝倦沒再拿去加熱,而是直接端起來喝了一口,下一秒,卻被甜得咂了下嘴,“好甜。”他小聲說。
沒想到徐鬱禮聽見了,他去廚房洗過手回來,站到桌邊,問:“太甜了?”
“沒,剛剛好,我喜歡,”謝倦證明似的,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口齒不清地說:“你看。”
徐鬱禮嘴角輕微地牽動了一下,“嗯,那多喝點。”
看徐鬱禮還站在桌邊看著自己,謝倦放下碗,忍不住問:“怎麼了?”
“你住多久?”徐鬱禮把視線移到別處。
謝倦眼珠子顫了顫,口中的白粥忽然變得有些難以下咽,“你不想我住在這裏嗎?”
“不是。”徐鬱禮解釋,“怕耽誤你工作。”
“還有一周,不著急。”謝倦喝光碗裏最後一口粥,擦幹淨嘴角,“你呢。”
“我?”徐鬱禮去拿謝倦麵前的光碗,聲音沉沉,“我辭職了。”
謝倦按住他的手背,“為什麼?”
“沒有原因,我不適合這份工作而已。”
謝倦把碗搶過來,“我自己洗。”說罷,他起身往廚房走,拋出一個他苦思冥想確得不到結果的問題,“你不說我也知道,予友根本就不是劉淮設計的,是他搶了你的方案,霸占了你的成果,對嗎?”
徐鬱禮沒說話,這讓謝倦愈發確定了心裏的答案。
他需要錢給盧阿姨治病的,也許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可自己當初見了徐鬱禮是怎麼說的?
他是怎麼去傷害徐鬱禮的?
怪不得呢。
這軟件的設計者不是你。
謝倦的手指淋在冰涼的水流下,他用力抓著碗沿,骨節泛白。怎麼不是呢,明明隻有徐鬱禮,也隻能是徐鬱禮,才能慰藉他的心髒,溫暖他的心靈啊。
那樣尖酸刻薄的語氣,肯定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淚水不受控製地掉落,愧疚一點點侵蝕他,將呼吸禁錮,靈魂無處可逃,謝倦幾近喘不過氣來。
分開這兩年,謝倦依舊瘦,看起來並沒長胖多少,肩背單薄,仿佛秋風一吹,就能把人吹走飄遠。
徐鬱禮提步走進廚房,靜默許久,才開口說道:“別生氣。”
謝倦埋頭洗碗,哽咽得說不出話,徐鬱禮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碰了下他的肩膀,手觸上了卻沒離開,手掌溫熱地貼著,問:“謝倦?怎麼還哭了。”
碗早已洗淨,徐鬱禮將水龍頭關閉,接過碗放到碗架上,拿過幹淨的毛巾給謝倦擦幹淨手上的水珠,水涼,手也涼。
徐鬱禮捏著他的手心,心軟了,溫聲開口解釋,“我會去其他公司麵試的,工作沒了,還可以找。”
謝倦垂著眼睫,眼周一片濕潤,他顫聲道:“我怎麼這麼壞,那麼欺負你,還惡言傷害你。”
徐鬱禮的手慢慢攥緊謝倦的手心。那
一個個字化成數不清的雨滴落進徐鬱禮的心裏,慢慢紮根,破芽時疼,可心髒卻因此慢慢充盈,不再那般空空蕩蕩,被寒風呼嘯。
他們都曾這樣,不惜用最惡劣的語言去傷害對方,可那些惡毒的字句,在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卻是最為用力地割破自身的血脈,疼得刻苦銘心。
再不會了。
讓你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