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下沉,暗橘色的光落下來,平添幾分寂寥,謝倦靠牆等得腿僵,徐鬱禮還是沒有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又看,安安靜靜,沒有半分響動。
要是謝倦自己去嚐試,這兩條路隻怕也已經走過好幾個來回,早已經找到徐鬱禮的老家。
可他偏不。
他偏要等著徐鬱禮來找他,看看他究竟要躲避到什麼時候。
路口有位賣豆腐腦的老人,他坐在一把小木椅上,張望著過路的人們。
但人們大多腳步匆匆,願意短暫駐足購買一杯豆腐腦的卻是在少數。
許是看謝倦打扮得不像這小鎮的人,老人有閑心地找他搭話,“等人呢?小兄弟。”
謝倦朝人笑了笑,臉隱在口罩下,隻能看見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對的。”
“要坐一下嗎?看你站半天了。”老人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張折疊的小椅子。
謝倦應了聲“好”,在老人旁邊坐下來,“謝謝您。”
“您每天都在這裏賣豆腐腦嗎?”謝倦問。
“不啊,”老人笑著,“看我心情,有時候也去鎮上。”
老人的笑容看得人很舒服,謝倦忍不住也笑起來,但心裏又不自覺地產生一股微妙的失落情緒,捧著臉,說:“太陽要下山了,好快啊。”
“沒吃晚飯吧?”老人揭開裝豆腐腦的木桶,說:“要買杯豆腐腦嚐嚐嗎?”
謝倦聽見肚子咕嚕直叫,於是點點頭,說:“好。”
“多少錢一杯?”謝倦說著去口袋裏拿手機,“我掃碼付給您。”
“兩塊錢,”老人把豆腐腦裝好,“我沒你們那小年輕玩的微信,你給現金就行。”
謝倦愣了一下,窘迫地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啊,我沒帶現金,我還是不要了。”收回手,忽然聽見背後響起一個聲音,“叔,我幫他付吧。”
修長的手指遞來兩張一塊的現金,老人接過,對謝倦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你等的人吧,終於來了啊。”
謝倦“啊”了一下,立馬回過頭,看著徐鬱禮,聲音一下變得小小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來了啊…”
徐鬱禮在市裏辦事情,趕回來花了好幾個小時,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在想,謝倦要是等不到他,肯定會自己先回去的,但腦子裏另一個小人卻在瘋狂辯駁,別想偏了!謝倦怎麼可能會走,他那麼倔脾氣,不見到人怎麼可能會甘心離開。
可遠遠地,看到那個坐在矮凳上的背影,他不僅第一時間將人認了出來,甚至還忍不住想要說:謝倦啊,你怎麼還這麼讓人不省心。
這麼讓人,放不下。
兩人對視著,一時間誰也不說話。
老人拿著溫熱的豆腐腦,正拿著小勺子要加糖,打斷忽然之間的沉寂,“要吃多甜的?”
謝倦臉上的熱意還沒有消散,抿了下嘴唇,說:“想要最甜的,麻煩您多放點糖。”
“哈哈好,給你多放。”
兩人走在巷子裏,人少,但徐鬱禮仍不留痕跡地站在外側,替謝倦擋住一些探究的目光。“你來找我幹什麼?”徐鬱禮問。
謝倦摘了口罩,兩片嘴唇含住吸管不停歇地吸溜豆腐腦,腦子裏轉得飛快,他既然已經下好決心要死纏爛打,所以不管徐鬱禮如何態度冷淡他都要不放心上。
他隨口說:“找你啊。”
徐鬱禮不看他,偏頭說:“我這裏沒說歡迎你。”
很明顯的躲避姿態,可謝倦沒由來地感到開心。
“不用你歡迎,我高興就行。”
看著他裝出的一張冷淡麵孔,謝倦更是不自覺地想象徐鬱禮內裏溫暖柔和的心髒,於是他眨眨眼睛,咽下一口甜得發膩的豆腐腦,“跟你睡覺,免費的。”
“也不歡迎嗎?”謝倦問。
“不知道你一天天的腦子裏在想什麼。”丟下一句話,徐鬱禮加快腳步,把謝倦甩在了後頭。
謝倦追上去,“我現在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你就不能收留收留我嗎?”
鄉下都是獨棟的房子,謝倦看著徐鬱禮打開大門,也跟著走進去,“我就住幾天。”才怪。
徐鬱禮把鑰匙放在桌上,關上白天出門時打開的窗戶,在沙發上坐下來,“你吃錯藥了?”
謝倦被噎了一下,仍是笑著,“沒啊,我就是不死心,”他壓低聲音,眼睛笑得眯起,“想重新追求你。”
徐鬱禮掏出一盒沒開封的煙,撕了透明的包裝紙,拿出一根,沒點燃,夾在修長的手指上,話音裏帶了點痞氣,“謝倦,你聽不聽得懂人話,我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
謝倦取下頭頂上的鴨舌帽,拿在手上把玩,被壓翹的半長頭發微微卷起,他裝糊塗,說:“我聽不懂,又沒有哪一條規定硬要求我必須聽懂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