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死個宮人很尋常,大理寺每年死去的人也不知幾何,而勞主子親身前來看望又為之大動肝火的宮人公主可知……有幾何?”
李漣漪衣袖下手已握緊。
她並非沒考慮到,隻要踏進來大理寺自己就是牽扯進了這件事。她皇宮裏生活這十年別的什麼都沒學會,但惟獨安危利弊能看得很清楚,但今時今日她不能看著今朝和芳蕊到這如幽魂地獄般的地方無端受苦,她想保護她們。但她忘了,即便離開了皇宮,她依舊不能保有自己那一片小天地的安寧,她依舊是那個無能的十公主,仍然保護不了任何人,她連自己都不見得能自清的她還逞什麼強?
李漣漪在心中無數次冷笑嘲諷自己,過了許久才緩過來神麵對眼前,她將語氣壓製到無波無瀾地開口道,“徐少卿的意思是……懷疑本宮?”
“下官不敢!下官隻以為公主應是聰明人,所以許多事下官不說,公主也是明白的吧?”
官家兩個口,有許多事說都說不清!這話李漣漪倒是真知道,此刻更是領悟了。
徐清弓著身子,沒有多說一個字。
李漣漪心底翻覆了許多想法——她這樣窩囊地苟且活著有意思嗎?是不是不如來個放手一搏,弄個魚死網破也好?但這件事就算真鬧到金殿之上去,又能有什麼用?一個宮女的命,有誰當回事呢?更別說,其實芳蕊是否真毫無嫌疑,她如何能保證?
“在徐少卿這樣的官員眼裏,不知哪種命才算得是命?但在本宮眼裏,所有的命都是命!”
徐清默了片刻,從容回對,“皇族之中朝堂之上下官是不曾見人如公主……這般天真!”
天真!對啊!太天真了!她天真到以為自己不是風箏,而是一隻能靠自己飛的鳥了。
李漣漪從徐清身側錯過,走出門,“阿寧,走!”
“是,公主!”
李漣漪帶著阿寧回到了大牢,仵作似已經驗了屍,正要讓差役收拾芳蕊的屍體,李漣漪攔下了他們。
“都放下!”她冷聲嗬斥道。
差役隻得暫時收手,不敢有動作。
李漣漪轉身對季楓道,“季護衛,麻煩你去找輛車將芳蕊護送送回去!”
“是,公主!”
李漣漪替芳蕊用被子裹好身,等著季楓回來,一回頭望瞥見徐清已來了,恭敬地站立著。
“拿大理寺一條被子,徐少卿不會太舍不得吧?”李漣漪道。
“公主請隨意!”徐清微躬了下身。
“早前死的那個,你們要驗也該驗完了吧?我能一並帶走了嗎?”
“可以!”
李漣漪沒有再當徐清在,等到季楓回來,就煩請他先將芳蕊的屍身搬走了。
臨走,李漣漪走近今朝身邊,抱了抱她,“等我!”
“公主——”今朝忍著哭,強咬牙點了點頭。
李漣漪拍了拍今朝,起身後頭也不回地徑直離開了大理寺大牢,徐清再度跟了出來。
臨到大理寺門口,李漣漪回了一次頭,挑明了說到,“徐少卿,本宮比較念舊,和死掉的不同,還活著的這個是與我相依為命的,她若有個閃失,本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下官……明白了。”
李漣漪帶著阿寧出了大理寺,見季楓駕了一輛烏棚馬車停在當前,她獨自朝著季楓駕的車過去了。
她先吩咐阿寧去定棺材讓棺材鋪即刻送到季家別院,並囑咐她之後回大理寺,而後她一近,季楓立刻下車問到,“公主,您還有交代嗎?”
“我本想送她們一程,但我不放心今朝,所以我要留下,就勞煩季護衛代勞了!”
“這是小人理所應當的職責!”
李漣漪看了眼馬車,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我讓阿寧去定了兩副棺材,讓棺材鋪趕急送去,你跟別院的人打聲招呼,安排下先將芳蕊和蓮心的人放進去,天還沒暖,別讓她在外麵受冷。芳蕊平日裏用的物件都先別動,等我回去再處理!蓮心的東西……”幾乎被大理寺收走了,所以沒有什麼能收拾的。“蓮心的東西你也不用管!”
“是,小人記下了!”
李漣漪回想了一下,確定沒有多得需要說了,便點了點頭,“季護衛慢走,麻煩了!”
“公主,別太傷心,你已經做得足夠了!能遇上你這樣的主子,已是芳蕊和蓮心姑娘的福氣!”
李漣漪硬扯了一下笑,不若哭好看,“我隻希望大家都好好活著,平平安安!”但這似乎都太難!說完,李漣漪自己又搖了搖頭,催促季楓,“季護衛,你快些去吧,也早些回!”
“是,公主!”
季楓輕躍上馬,驅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