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以身為餌(2 / 2)

元鏞猶然指著徐虎,口不能言。他乃見慣風浪之人,本不應如此驚駭。隻因昨夜元禧、元禕前來報訊,之後徐虎的屍身從宮中移出,並經仵作查驗已死無疑,這一切都是自己親眼所見。但此刻,徐虎又活生生站在麵前,如此反轉,如何能不令他感到震驚呢?

胡太後由於已經見過徐虎,故而安之若素。元祐向來與徐虎交集不多,但亦知曉此乃魏國不可多得的名將,若是肯出山,倒是足以抗衡朱榮,心中頓時一動,眼神也熱切起來。

一向眼高於頂的朱榮,聞得徐虎到來,不由為之動容,遂長身而起,緩步越過元鏞,與徐虎打了個照麵,嗬嗬笑道:“晚輩朱榮,素聞大魏猛虎威名,今日得以相見,足慰孺慕之情。徐將軍快請上座,晚輩還想就平叛事宜,向將軍多多請教!”

徐虎朝著朱榮拱了拱手,淡淡道:“大將軍謬讚了。蕭凡乃我廷尉寺之人,下官想帶他一同上去,不知可否?”

朱榮笑著說道:“隻要陛下沒意見,大魏又有什麼地方是徐將軍不夠資格去的?陛下以為然否?”

元祐此時也來到台前,比朱榮突出半個身位,臉上亦是露出欣賞的笑容,頷首道:“朕對大將軍之言,完全認可。”

朱榮轉過頭,板起臉朝朱兆嗬斥道:“無知小子,居然敢衝撞軍中前輩,還不快向徐將軍請罪?”

朱兆乃渾人也,一向隻對朱榮奉若神明,聞言直接跪倒,準備磕頭賠罪。

徐虎卻將之一把扶住,搖頭道:“過了,過了,徐某可承受不起。朱將軍實則盡忠職守,精神可嘉。當然,蕭凡也有爵位在身,雖然品級不高,總在貴胄行列,登台獻寶尚不算辱沒朝廷顏麵。還請朱將軍行個方便吧!”

言畢,徐虎一馬當先,穩步拾階而上。獨孤如願朝蕭凡點了點頭,二者緊隨其後,一同登上九層高台。

朱兆緩緩起身,重新走回最初站立之處,但瞥向蕭凡等人的目光中,分明包含了一絲狠戾之意。

隨著徐虎開始登台,元鏞也逐漸恢複了平靜,默默退回自己的座椅,神情之中,若有所思。

胡太後懷中小皇帝已然醒了過來,發出微弱的啼哭聲。太後難得恢複慈母模樣,專心致誌地逗弄著元昭,仿佛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不以為意。

元祐與身旁的朱榮一邊等候徐虎,一邊談笑風生,君臣二人看上去相處得十分融洽。台下宗室百官目睹此景,不由交頭接耳起來。特別是一路行來之時,曾經與“蕭凡”說過話的那些官員,皆不由感歎這小子藏得實在夠深,居然身懷大魏重寶而泰然自若,經此之後,飛黃騰達,毫無疑問也。

而在隊伍的某個角落中,冷厲眼神看向台階上越來越接近絕頂的三人,嘴角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河陰城三十裏外,川流不息的河水邊上,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頭戴茅草鬥笠,身披粗布麻衣,隨後盤膝坐於一塊青石之上,開始垂釣河中之魚。

邙山北麓,登高望遠,滿目鬱鬱蔥蔥,令人心曠神怡。鬆樹下,一名老者,微微佝僂著身軀,手持柴刀,挎著背簍,專心致誌地砍著柴火。

腳步聲踩在鬆枝落葉之上,沙沙作響,不多時,一名奇裝異服,腰別長刀之人,出現在老者十丈之外。

老者似乎充耳不聞,依然砍著自己的柴火。那人卻行了一個大禮,隨後用怪異的腔調笑著說道:“晚輩張本,見過葉大師。”

微微抬頭瞥了一眼,老者搖頭道:“易水幽冥還真是喜歡湊熱鬧,邪影、星龍出來興風作浪,現在又多了一個張本。哦,其實你不應該叫張本,因為你的真名是張本大和;你也不是中原人士,因為你來自倭國。難道那幾個老怪物派你出來時,忘了告訴你,老林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倭國之人嗎?莫非你是特意前來送死的?”

張本大和嘿嘿笑道:“張本自知入不了葉大師法眼,隻不過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晚輩此來,就是帶帶路,順便給葉大師提個醒,還請大師手下留情。”

老者放下柴刀,掏出一條麻繩,開始捆柴火,口中饒有興致地問道:“帶路?提醒?說來聽聽。”

張本大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語氣之中滿滿得意之情:“您的一位老朋友,我特意引路來見您了。至於提醒之事,就是告知您一聲,他的刀,絕對比當年更加犀利,更加霸道絕倫。”

話音甫落,張本大和脖頸上,突然多出了一道淡淡血痕,隨即額頭、鼻梁、下巴等亦如此,雙臂雙膝更迸出血花。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倭國武士張本大和,瞬間變成了一堆爛泥般的肉塊,而林間原本寧靜祥和的氛圍,也被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所籠罩,仿若地獄降臨一般。

老者站起身來,苦笑道:“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視人命如草芥嗎?”

回應他的,是一柄無鞘之刀,刀身不染鮮血,駿馬猶自張狂,正如持刀之人,渾身上下,透射出所有氣質,唯有一字——

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