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南風不競(2 / 2)

朱榮嘴角溢出了一絲誌得意滿的笑容,悠然念道:“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

隨著他話音一落,號角聲驟然由高亢轉為低沉,但敲鼓的節奏卻更加急促,一聲聲,仿佛敲擊在眾人心頭,一種憋悶又壓抑的情緒鬱積在胸口,渾身卻是熱血沸騰,到最後,幾乎同時化作一聲宣泄的吼叫聲,彙集在一起,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而與之相呼應的,就是北邊五百騎兵率先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南邊的步兵不甘示弱,集結成戰陣,以緩慢而堅定的速度移向前方。終於,騎兵強大的衝擊力與步兵鐵盾鑄就的堅固防線,在長矛劃出的一團團火花中,以最暴力的方式,狠狠地撞擊在一起。水銀瀉地般的攻擊,密不透風式的防守,不過頃刻之間,廝殺已入天昏地暗之境,激蕩血色映照長空,仿佛染紅了整條炎龍河。

步兵指揮以戰旗為令,變化交錯間,軍陣縱深隨著騎兵衝擊而變淺,突出前線正麵寬度,待騎士入陣後,隊伍重新合攏,形成方圓大陣。兩翼齊出,以長矛突擊外圍,中間持盾者利用人數優勢進行夾戰,近身肉搏以刀砍殺。

然而,騎兵憑借裝備精良的馬槊、馬鐙以及高明的騎術,正是一心“陷陣”而來。步兵意在合圍,但騎兵卻在正麵突入後,急速掉頭而退,隨後重新衝擊,並將側翼作為重點,采用反複穿越的方式,出其後,反擊其背,利用速度優勢,對步卒造成大量殺傷。

隨著戰事進行,騎兵總人數逐漸與步陣拉近,縱使指揮者使出渾身解數,卻由於兵員數量銳減,導致戰陣愈發難以維持,此消彼長之下,對騎兵的製約也越來越力不從心。相對應的,騎兵隊伍卻越戰越勇,往返奔馳之下,步兵隊伍被搞得七零八落,再也無法保持方圓大陣形態,空間也被不斷壓縮,失敗的結局已在眼前浮現。

元祐神采飛揚地看著騎兵與步兵血戰場景,毫不掩飾眼神之中的激動。作為元氏子弟,縱然曾經紙醉金迷,也難以抹去骨子裏豪勇好戰的基因。尤其北朝對南朝一向皆擁有戰略主動,心理上的優勢,令曆代魏國君主,都對戰爭充滿了信心。這種信心,直到六鎮起義風起雲湧之後,才被逐步打破。但隨著朱榮平定葛嶸,魏國轉危為安,剛剛當上皇帝的元祐,自然躊躇滿誌,有心一掃胡太後執政以來籠罩在帝國上空的陰霾,甚至將來蕩平九州河山,建立不世霸業。

“大將軍,秀川雄師果然名不虛傳,其精銳之處,堪稱天下無雙。若與梁國一戰,朕以為,這‘南風不競’,必然能令蕭寅老兒寢食難安,更嚇破南朝軍民的膽吧?哈哈哈哈~”

耳聞元祐得意洋洋的話語,朱榮心中也對秀川健兒的能征善戰充滿了驕傲,但口中所言,卻帶上了幾分慎重:“陛下明鑒,這‘大儺之禮’,以‘南風不競’為名,乃是因為南北交鋒百多年,我魏國始終能將南朝壓製。但臣以為,我們並不能因此就忽視了南朝的力量。就好比,每一回大儺之禮,都是代表北方的騎兵擊潰代表南方的步卒。但實際上,步卒真的不如騎兵嗎?”

元祐指著眼前的戰場說道:“場中步卒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指揮者亦無犯錯,但結果還是讓騎兵突襲陷陣得手,敗亡隻在眼前。這難道不是因為騎兵的質素戰法皆勝過步卒嗎?”

朱榮搖頭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孰優孰劣,需要結合具體戰事而言。臣曾研究昔年文帝陛下南征之戰,實際上,大魏步兵絕不遜於南軍,但彼時齊國輕騎,亦對我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大儺之禮,不過演練耳,但‘南風不競’,倒也並非妄言,就當前而言,大魏依然據有戰略主動,屬於優勢的一方。”

元祐欣然道:“大將軍言之有理。若將來由大將軍主持對梁國作戰,當有幾分把握?”

朱榮淡淡道:“關中未平,征伐南朝為時尚早。陛下既然問臣,臣就以四字回稟陛下。”

元祐饒有興致地問道:“哪四字?”

朱榮眼神一凜道:“得隴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