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老板娘見他不語,止不住又開口道。
楊宇桓將信塞入袖中,雙手揖了揖,“勞您費心了,我沒有什麼想知道的。”
九丫說他固執,老板娘覺得極對,徐徐歎了口氣,起身告了辭,“我隻希望你對得起阿九的這封信,若有事要問我,便來醉仙居,到那裏我可是要收金子的。”
書信送到第二日,楊宇桓依舊沒有上朝,這次似乎真的不太舒坦,枕下的信拿出來又塞回去,又拿出來又塞回去。他知道那是解藥,同時也是毒藥,他依然不敢看,即便沒誰會看到他的潰敗。入了夜霍昀照舊來商量圍獵之事,算起來已隻差五日了,實則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就等著“獵物”入套。
霍昀指著桌上的地圖說了許久,終於發現楊宇桓的雙眼中竟是空空如也,仿佛是看穿一切的透徹,又或是蒙上俗塵的迷惘。霍昀知道不用再繼續說下去,匆匆收了地圖兀自回家睡覺去了。
書信送到第三日,皇帝下令,讓楊宇桓隨某位大人前去看看北山的地勢,好安排狩獵當日的事宜。某大人官職不如他,人前馬後溜須拍馬,說了一大通話,但這楊大人卻一句也沒應,走到一處陡崖時,不明所以地陪著楊大人站了小半個時辰。後來還是有眼力的官員識得此地,轉身告訴某大人:“幾年前,有幾位大人在此處滑落,險些墜了崖,其中一位正是楊大人救起的。”
某大人恍然,口中道了句“將此危險之地記錄在案,狩獵之時繞過此地不行”,可這心裏卻暗生不爽,這楊大人真是矯情,有什麼事直說不就行了,還讓人猜。不過轉而一想,又覺得這才是為官之道呀。
因為楊大人這一路的沉默,某大人回稟皇帝時便多說了一句。於是皇帝體恤臣子,下令讓他在家多休養幾日,好在圍獵那日伴駕。
書信送到第四日,楊宇桓在家養病,正巧魏王夫婦前來府中串門。在負俗園坐了許久,楊六小姐終於覺得氣氛太過詭異,止不住問道:“怎不見阿九?沒她在這園子裏轉悠,實在靜得讓人心癢。”
楊六小姐說完用眼角瞄了一眼丈夫,柴胡攤在榻上正用手絞著衣帶,見她掃自已,忙坐正身子道:“就是,莫不是跑哪兒去逍遙了吧。”
楊宇桓本是在描一支荷,聽到止言,筆下一歪,生生地在花瓣上茬出一條枝來,醜陋突兀,正如他隱沒在平靜下的躁動。
“她,離開臨安了。”他漫不經心地另外鋪好一張紙,依舊是畫蓮花。
“離……離開臨安?”柴胡一臉的驚愕,卻不知雙眼睜得太大了些,大得他自已都覺得酸脹,“去了哪裏?”
“不知道。”
“不知道?”柴胡依然睜大雙眼,“那你還不去找?”
那樣虛假的表情應是演練過數遍的,楊宇桓想魏王應是知道阿九的離開,就如同霍昀故意放走阿九一樣。他沒有去揭穿,因為覺得那樣頗好,或者因為他不願去深想她的離開。
“該去時,自然要去。”
“楊宇桓,你……”
他的衣襟被他揪了起來,已經成型的蓮花又廢了。他抬頭望向對方,那張臉猙獰得想要揍人,雖然誇張,但真實了許多。
魏王是真的想動手,好在楊六小姐拉住。
“楊宇桓,等到她跟了別人,你後悔都來不及。”
魏王何時離開的,楊宇桓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手中的一幅蓮花畫了又廢,廢了又畫,終究沒個完整。
當夜,不知誰送了酒來,放在窗前,下麵壓著張紙,寫著:哥,雖然知道你不喝酒,但唯有此物相贈。
是的,唯有此物能解他的憂愁,唯有醉能讓他清醒,抑或是自那一夜醉後他再沒清過。信依然在他枕下,這一次總歸有勇氣展開了吧。
信已看了十多遍,那百數字幾乎已經背得出來,楊宇桓依然攤開了那張紙,因為那一筆一畫中帶著溢於言表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