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陸繁星挨著厲紹棠而坐,秦詩薇跟初一就坐在她旁邊——
至於厲景彥跟他妻子蘇虞則坐在他們對麵。
有點別扭的落座方位,陸繁星抬頭就能看見蘇虞越發煞白的臉孔,她始終低垂著頭,像在極力忍耐非常痛苦的事。
今天吃的是西餐,餐廳裏顯得安靜,隻有刀叉時不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厲景彥突然在靜謐中開腔,他抬頭看向秦詩薇,問:“詩薇上次墜馬似乎很嚴重,聽說還落下了失憶的後遺症,現在……恢複了麼?”
這也正是陸繁星關心的問題,她扭頭看向身邊女人,想從她略顯平靜的側臉上窺探出一些情緒。
隻見她微笑放下手中刀叉,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對您已經沒什麼印象。”
陸繁星見厲景彥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閃過陰鬱,轉瞬即逝、之後他擺出身為厲家長子該有的氣勢,“是麼?看來真是傷的不輕。”
繼而又對坐在他正對麵的厲紹棠說:“三弟可得好好照顧詩薇,他跟我們情分不一樣,跟你更是不一樣,我把這個妹妹托付給你了,你可得放在心上,千萬不要讓她受委屈。”
本來陸繁星就是準備當一個花瓶,一個還算養眼的花瓶。
但聽到這話還是心尖被微微刺了一下,心裏有種感覺厲景彥是故意說給她聽。
她沒去看厲紹棠臉上的表情,隻聽見他聲音冷然地回,“那是當然,這個不需要大哥提醒。”
莫名,陸繁星聞到一絲火藥味。
她想側頭去看看厲紹棠,但生怕收到他的冷眼,所以強忍了下來。
嗬,這兩個男人是在較什麼真。
難道是因為……秦詩薇?
陸繁星再次看向對麵的蘇虞,見她隻是機械式地吃東西,那種狀態太過熟悉,就是明明食之無味、卻還拚命往嘴裏塞。
似乎如此心就能少痛點。
晚飯結束後,陸繁星見沒她什麼事就想回房休息。然,剛想閃人就被某人拽住手腕,強有力扯到他懷裏——
她猝然仰頭,眸光蘊染淡淡薄暈,“做什麼?我累了,需要休息。”
“去我房間。”他說:“去主臥休息。”
陸繁星有點不明所以,見他微揚的嘴角,眉黛蹙的更緊了些,方要說話就感覺臀部被他一拍,“不想去就留在這裏。”
“哦,我去。”她當即臉上一熱,低頭顯出了幾分窘迫,色厲內荏道:“不就是你房間,又不是十八層地獄。”
厲紹棠看著那道離去的纖細背影,瞳眸微眯、笑意乍斂。
他轉身恰好看見秦詩薇牽著初一站在後麵,平靜問道:“詩薇怎麼了?”
“沒什麼。”秦詩薇攥緊初一小手,似乎有點難言之隱,“紹棠,如果你哪天覺得收留我們母女不方便了,請一定告訴我、我會帶初一離開,不想給你添太多麻煩。”
厲紹棠神色黯淡,“你別亂想,先帶初一上樓休息吧!生活上有任何需要記得對張管家說。”
“好。”秦詩薇點了點頭,“初一,我們上去。”
初一小臉上閃過一絲不願,突然掙脫開秦詩薇的手,上前緊緊抱住了厲紹棠,仰著小腦袋可憐巴巴地問:“棠叔叔會永遠照顧我和媽媽麼?”
“會,初一帶媽媽去休息。”厲紹棠回答地很幹脆。
初一瞬間喜笑顏開,乖乖跟秦詩薇上了樓去。
厲景彥站在身後目送母女二人離開後才走到厲紹棠身邊,他單手抄袋,明明事不關己,卻非要橫叉一腳的樣子,“三弟為人處世果然夠沉著冷靜,將外室堂而皇之領進家門妻子都能欣然接受,這種福氣還真不是所有男人都有,真是讓大哥好生羨慕。”
“是麼?”厲紹棠側眸,“大哥能有大嫂那般賢惠的妻子也是福氣,望珍惜。”
“嗬,她啊!”厲景彥冷笑,“不怕三弟笑話,要不是看在她家室背景還不錯、人也聽話,你以為我會娶她?一個女人笨到在床上都不會迎合丈夫,還妄想留住男人的身心,可能麼?”
蘇虞原本想回房間休息,卻沒想到會聽見這段話,那麼毫無感情從她結婚五年的丈夫嘴裏說出來,每一字都是一把刀襲向她。
並且刀刀致命。
她瘦弱身軀不敢再往前踏步,隻能瑟縮在陰暗角落裏,等人走開才敢重新跨出去,腦子裏嗡嗡直響——
如果、如果有朝一日她跟厲景彥婚姻真的走到盡頭,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之前二十幾年在家做千金小姐,之後五年在家坐豪門太太,大學畢業後就嫁進厲家,早就跟社會脫節,她似乎有手有腳,可她比誰都清楚,其實她早就是個廢人。
——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廢人。
所以,她丈夫才會這麼瞧不上她。
所以,她丈夫在外麵花天酒地她也隻能忍。
所以,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做女人的基本尊嚴。
……
陸繁星睡在厲紹棠床上起初確實有點不習慣,這張床在印象裏似乎她就睡過一次。床是好床,軟硬適度、床上還有他身上慣有的味道,無論她如何抗拒都躲避不了,像是魔鬼張開的利爪揪著她,讓她毫無抵禦能力——
白天在風臨處理大事小事,回到棠園又被拉著故意演了一出“恩愛夫妻”,躺在四下無人的床上終究被疲乏纏住,漸漸進入夢鄉,連有人走進房間都未曾察覺。
厲紹棠見女人蜷縮在床上,柔軟的身軀恨不得擰成一小團,從心理學方麵講這是最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他走到床沿旁發現她還未洗澡,不禁疏冷眉峰攏皺,伸手捏她臉,“誒,起來去洗了再睡。”
陸繁星在睡夢裏顯得有點不耐煩,當即揮開男人的手,“走開,我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