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無奈歎氣。
之前不是沒和越棠說過,沒必要深夜裏還出來等她,他偏說自己沒事,下次還是在宮門處等著。
沈覓又將手爐放回到越棠手中,道:“不用再擦拭了,回去我便將衣服換下,你先暖一暖。”
沈覓狐裘上不小心沾上顧微瀾的血跡。
顧微瀾看到那點血跡,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越棠,似乎懂了些什麼,眼中笑意漸漸明顯起來。
“小棠長大了。”
越棠隻淡淡看了他一眼。
等到了公主府,馬車一路駛入府中,在主殿前停下。
沈覓安排好醫者,讓人簡單收拾出來府中的一處院落,便下了馬車。
越棠笑著道:“殿下去休息吧,我將三殿下送去院中便回雲亭。”
沈覓不放心,道:“我和你一起。”
過去顧微瀾對越棠的摧折,沈覓始終不想嚐試讓越棠單獨麵對著顧微瀾。
馬車不讓顧微瀾和他單獨一起,如今也不放心。
越棠唇邊抿出了淡淡的笑,溫聲道:“殿下不用擔心。”
顧微瀾用完越棠給的藥,情況稍穩定了些,在一旁看著沈覓勢必要將越棠護地嚴實的模樣,沒忍住笑了出來。
“殿下難道還怕我欺負小棠?”
顧微瀾玩笑般調侃,沈覓笑了笑,卻慢慢地認真答道:“對啊,我當然怕了。”
涼風擦過臉頰,卻擋不住越棠麵上漸漸溫熱起來。
沈覓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道:“我可不想突然發生什麼,讓我們的交易中止。”
她的意思很明白,隻要顧微瀾膽敢對越棠做什麼說什麼,那麼沈覓勢必會撕毀交易。
顧衡要殺越棠,顧微瀾同樣也不是什麼好人。
越棠不能跟在她身邊還要受委屈。
顧微瀾明白沈覓的意思,他眸色微深,轉眼去看了一眼越棠。
少年看著沈覓的眸中藏不住暖意和笑容,幹淨地仿若晴空下的琉璃,轉眼看向他時,眼中笑意便慢慢收斂。
顧微瀾低聲笑了一下。
越棠哪有那麼脆弱,沈覓竟然護地仿佛讓人碰一下都不行。
而越棠什麼都不說。
越棠確實長大了,卻也沒有完全長大。
顧微瀾被看著回了小院中,院前,沈覓走得熱了些,解開了一點頸間係帶,越棠在旁邊說了幾句,沈覓瞥他一眼,又隻好無奈係了回去。
兩人小聲說了幾句話,便沈覓在前、越棠在後地往回走。
寒風還是凜冽的,吹到臉上刮得人生疼。
看著這兩人,顧微瀾麵上看不出表情,最後慢慢牽動雙頰,帶動唇角往上微微揚起,露出如常的笑容。
“小棠。”
走在後麵的越棠停下腳步,側過身,神色極淡。
顧微瀾隻笑了笑,距離不近,卻也沒有加大聲音。
“知好色則慕少艾,小棠確實長大了。你……”
顧微瀾頓了一下,卻沒有說下去,笑了一下,道:“也是,你這方麵確實遲鈍,從來都摸不清你自己。”
就像當初明明被沈覓觸動了,還是要逃走,滿身尖刺,全然不難過一般,看著讓人覺得有趣得很。
唯一不有趣的是沈覓沒有和他一樣,再將越棠丟下。
想到這裏,顧微瀾麵上笑容斂去,淡淡道:“我不想提醒你了。”
越棠麵無表情聽完,沒有回答,便轉過了身子,繼續跟在沈覓身後。
他輕輕皺了一下眉。
知好色則慕少艾。
顧微瀾說他?
身前的沈覓背對著他走在前麵,沈覓沒有聽清顧微瀾的聲音,模模糊糊分辨出來不是之前南朝的事,便稍微放下心往前。
越棠視線觸到沈覓的背影,眼神卻下意識閃躲開來。
他愣了愣。
知慕少艾。
越棠並不是會逃避的人,相反,他極為聰明,顧微瀾言語欲盡未盡,他卻立即反應過來顧微瀾的意思。
顧微瀾是在說,他對沈覓……
越棠忽然停下。
他對沈覓。
這一瞬,風亂舞。
樹枝橫斜,枝葉淩亂。
沈覓察覺越棠停下,回眸看了看,卻發現越棠怔愣著出神。
顧微瀾最後說的還是讓越棠心情不好了?
“小棠。”
越棠猛地回過神。
看著沈覓,越棠忽然說不出話來。
沈覓皺了下眉,問道:“小棠,怎麼了?”
越棠看著沈覓的眼睛,卻覺得臉頰慢慢熱了起來,有點難受,又有點難以言說的怕和慌張。
他一出聲,聲音都有些不穩。
“沒什麼。”
沈覓不放心,想了想,道:“今日冬至,去我那裏用些嬌耳、湯團?”
冬至大如年,北吃嬌耳南吃湯團,這也是越棠在她身邊過的第一個冬至。
越棠想著自己如今的雜緒,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府中早就備好了冬至的小食,沈覓讓人送來宵夜,雲霏便也一並送來了桂花冬釀酒等一些傳統的吃食。
主殿中燈火通明,殿中熏著清淡的香料,極淡的玉蘭香味中融了一絲茶葉、本草的苦調,是沈覓衣上常常沾著的淡香。
熏香繚繞於身,仿佛沈覓距他極近。
此時的香氣太撩人。
越棠忽覺渾身不自在。
沈覓抱膝坐在蒲團上,身下有厚厚的地毯,又燒著地龍,整個殿堂都暖地讓人昏昏欲睡。
沈覓算了一下公主府中人,直接揮手全賞了半年月錢,便讓侍者宮人自去休息。
人都散去了,對麵的越棠還在出神,沈覓無奈了。
看神色越棠也不是心情不好,可自從送完了顧微瀾,他整個人就沒在狀態過。
沈覓歎一口氣,盛出一些糯米湯團,便放到越棠麵前。
傾身時靠近了一些,便看到,越棠臉頰緋紅。
居然還臉紅了?
沈覓有些莫名。
沈覓抬手去試了試越棠額頭的溫度,越棠立即抬眸看她,眼睛明亮卻又有些慌亂。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