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年輕人,名叫餘冬。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年輕,完全就是個初生牛犢。今年的餘冬,年紀才二十三歲。他是去年我從大學裏招過來的設計師。我當時見過他在校期間的參賽作品,不得不說,這個年輕人驚才絕倫。
如果僅僅就設計而言,可以說,與他相比,我在這方麵的天賦隻能算是平庸而已。因此,我一點沒有吝嗇,給他的待遇直接向一些多年的資深設計師看齊。
令我頗感意外之喜的是,我發現,在公司工作的這一年中,餘冬不隻是設計天賦極佳,且在對世界、對人生的看待上頗有自己的思想、見地,不隨波逐流,在泥沙俱下的滾滾洪流中猶如一股清流。
這是一個心中沒有苟且,隻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的年輕人。
按說,這樣的一個人,並不是保管銅貔貅的理想人選。因為,他跟年輕時的我性格有些像,萬一有人要追尋賬本下落,凡是我手下與我關係稍近的員工都將被列為可疑對象,其中就會包括餘冬。
所以一開始,餘冬是被我排除在「保管者」人選之外的。但是關鍵時刻,公司剛好發生了一樁糾葛,讓餘冬迅速變成了一個最理想的「保管者」。
公司創作的一個競標方案被對手抄襲,所有矛頭指向,餘冬就是那個出賣公司利益的泄密者、叛徒。
我自然知道,中間必有隱情,以我對餘冬人品的了解,他不可能是泄密者。但是我沒有幫他說話,反而大發雷霆,當眾摔碎了一隻茶杯,對餘冬說了一些狠話,兩人當眾把關係鬧翻了。
除了你、我、餘冬,這世上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其實就在昨晚,餘冬離職之夜,我將銅貔貅成功托付到了他的手中。
當然,我並沒有告訴他這隻銅貔貅所隱含的天大秘密。我給他編了一套說法,告訴他,我的一個鄭姓好友身在國外,把這隻具有紀念意義的銅貔貅擺件落在了峰陽,我一時又聯係不上,彌留之際隻能在他那先放著,等鄭姓好友隨時來取。
我還跟他說,銅貔貅不要刻意藏在箱子櫃子之類地方,那樣反而招人懷疑。就放在最正常的客廳位置,跟招財貓擺放一起。我沒有說請他保管七年,隻請他無論等多少年,都一直留著它,直到你去取。
餘冬是個重信諾的人,他既然答應了幫我保管,接下來的七年,他就一定會好好替我保管著銅貔貅。
我沒有經得餘冬的同意,就在他並不知情的前提下,擅自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擔子,心中其實挺過意不去。好在,以他的為人,揚善之舉,他應當樂意為之。
你、我、他,我們某種程度上屬於同類人。屬於那種:即使在風雨中也信奉晴天,即使在黑夜裏也信奉光明的人。
夜行曠野,心有燦爛陽光。
秋鴻,當你終於收到這封郵件時,說明七年時光已經過去。高坤遠或許更加騰達壯大了,我已歸於長寂,小芸芸卻年屆十八芳華正茂,終於可以獨立麵對風雨。
世上有太多事物都已千變萬化,但有些東西卻依然會篤定不變。比如你,依然會是那個古道熱腸、擔當道義的鄭秋鴻;比如餘冬,依然會是那個心地幹淨的青年。
世事太紛繁複雜,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但我相信,世界最終是我們這類人的。尤其,是餘冬那樣人的。
最後見麵的那一夜我曾經說過,餘冬前途無量。這句話,會實現的。
可能的話,請你見到餘冬時,代我向他致以七年後的謝意,同時也不動聲色地致以隱晦的歉意。
相信,讀罷這封信後不久的日子,你就將代替我,成為那個行刑者。一場風暴即將席卷。
正義來得太遲了,但終歸是沒有缺席。
有你替我看著高坤遠接受裁決,我於願已足。
祝亦友亦妹的秋鴻,每一天都被陽光所充滿,平安喜樂。
向洋敬書。”
靠在飛機座椅中閉目沉思的鄭秋鴻,心中感慨萬千。
傳奇美女柳芸的往事可憐,厲向洋的一生可歎。然而,叫人扼腕長歎的還不隻有這些,更包括,那隻隱藏著致命賬單的銅貔貅,居然就那麼毀了。
厲向洋一腔愛恨交織、深沉如海的心思,終究就這樣付諸東流。令人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