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護國寺的偌大後院,卻是清冷一片,周圍除了雪花的簌簌聲,再無半點雜音。
院內,翠竹早被覆上了厚厚的雪,地麵也冰凍半尺。
不遠處,那棵枯樹旁的古樸亭內,一抹頎長修條的身影淡然而坐,麵前是一張琴,琴上飄了幾枚雪瓣。
那人極為年輕,一身單薄白衣,風吹浮動,給人一種涼意入骨之感。他麵容委實精致,輪廓分明,豐神俊朗,隻是上麵別無絲毫的情緒,清冷之意似是比這冰凍的寒雪還要冷上幾許。
周圍別無一人,氣氛寂寂,雪花簌簌聲顯得清晰入耳。
良久,他終於是動了,修長的手指逐漸探上麵前石桌上那把琴弦的弦上,稍稍一撥,琴音蔓延而來,略微突兀。
大抵是嫌隙琴音難耐,亦或是心情不佳,他突然皺了眉,墨瞳目光有過刹那漣漪,但僅是片刻,裏麵再無半分波動,平寂得猶如一汪冷意入骨的潭水,駭人錐心。
片刻。
他眉頭鬆懈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再度朝琴弦上一撥,這回,他並非隻撥了一下,而是長指雲雲,指尖慢條斯理的跳躍,同時,一首連貫而又惑人心智的琴音自他極美的指尖四散開來,淒淒中透著幾許狂烈與驚豔。
這時,一輛馬車徑直搖搖晃晃的駛入了內院,壓壞了地麵那層聚集的雪。
那馬車樸實無華,禦車之人依舊是那名五旬男人。
那亭內之人似是全然不覺有馬車駛了進來,他並未抬頭,指尖下的琴弦依舊慢條斯理的跳動,隻是琴弦下揚起的琴音比方才舒緩半分。
那禦車之人停車下來,轉眸朝亭內之人望了一眼,隨即伸手幹脆的撩開了車簾,隨即從車內連拉帶拖的拖出了一個五花大綁的老頭。
那老頭跌落在雪地上,屁股摔得疼,目光赫然如刀的朝五旬男人瞪去,本是淩厲帶怒的目光,但那眸光深處,竟是染了幾許委屈。
“不懂尊老愛幼麼?你這人與那魔頭一樣無禮!”老頭哀怨一聲。
今日那在茶館小廝內的硬氣已然消失殆盡,縱然是倔,他也有些顧忌麵前這五旬男子的手段了。
天知道他今日被那幾個官兵帶入攝政王府時,他還以為自己要一命嗚呼,奈何這五旬男子一見了他,便朝他喂了一枚蠱丸,還讓人將他五花大綁的扔上了車。
那蠱丸不可小覷,每半個時辰皆會讓他渾身疼上一疼,他老頭雖倔,雖不怕死,但也的確受不得這拖拖拉拉且喪盡天良的折磨!
五旬男子朝他瞥來一眼,那居高臨下的模樣甚是淡漠。
老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人不過是攝政王府中的一個管家罷了,這般耀武揚威的,也不怕夜流暄那魔頭一個不悅就將這人宰了。
“主上,長白山道觀觀主已於京都城內尋到。”正待老頭腹排,那五旬男子已是將目光落往了亭中那抹白影身上,淡漠的嗓音終歸是回暖半許。
他尾音一落,亭中揚來的琴音也驀地鏗鏘一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