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在床榻上一直呆坐,許久,待客棧外似是隱隱揚來雞鳴,她才緩緩躺下,稍稍閉了眼,大抵是因坐了一夜而身子乏了,這一躺,竟是終於睡了過去。
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也飄飄搖搖,雙腳仿佛落不到實處。
僅是片刻,眼前突然通明,那光亮的視線仿佛要刺穿她的眼,令她格外不適,然而,待視線朝前一掃,眸子裏,卻是驀地映入了一抹小跑而來的身影。
那小身影是個小男孩,錦衣華服,黑發被風揚著,小巧精致的臉上盈著笑靨,手裏,還有一支火豔豔的火荼花。
許是跑得太急,待他停在她麵前,他氣喘籲籲,但卻急忙將手中的火荼花朝她遞來,嘴裏笑道:“送你。”
她怔了一下,一時間,心底深處似乎有種熟悉的熱浪一層接著一層的撲打開來,隨即呼吸一緊,莫名的覺得窒息。
她驚了一下,猛的掙紮,不料麵前的畫麵頓時碎了,而也在這刹那間,她驀地掀開了眼皮。
明亮的光線撒來,微微有些刺眼,鳳兮呆呆的盯著屋頂的床帳,心底緩緩溢出幾許複雜。
她竟是又做這夢了。
遙想以前,她做這夢時,會覺得莫名,而今,她卻覺得格外的真實,亦如以前似乎當真有個小男孩,氣喘籲籲的朝她遞來一支火荼花,衝她咧嘴笑得天真燦然,還說她是他日後長大了要娶回家的娘子。
那小男孩,毫無疑問的是夜流暄吧?
嗬,誰曾想,冷冽陰狠的夜流暄,小時候,竟是那般的天真純然。
“在想什麼?”正這時,一道清冷無波的嗓音揚來。
鳳兮微微一怔,腦海中頓時浮出夜流暄那清俊精致的容顏,霎時間將方才夢中那張稚嫩天真的臉衝遠。
鳳兮緩緩轉眸,意料之中望見了夜流暄,以及他那雙永遠都深黑如墨的清冷眼眸,仿佛要將人看穿,盯透。
此際,他正坐在她的床邊,手中拿著一張濕潤的帕子,眼見她僅是靜靜的望著他不說話,他墨眉稍稍一皺,薄唇一啟,清冷的嗓音再度揚來:“你今早發了燒。”
說著,拿著手中的帕子為鳳兮擦了擦臉,又道:“退燒的藥一會兒便能熬好送來了。如今,你身子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聽他一說,鳳兮這才發覺渾身有些灼熱,伸手稍稍一摸額頭,熱感灼手。
她愣了一下,心底卻是了然。
昨日在河中捉紅龍魚時墜了河,想必定是在那時受了寒。
她暗自一歎,隻道如今這時,委實不該是生病發燒的時候。
她按捺心神,目光直直的朝夜流暄鎖去,低道:“流暄,你昨夜說今日一早便出發去南嶽邊境,這事……”
“這事暫可不提。”夜流暄漫不經心的道,嗓音依舊清冷。
鳳兮後話被噎,怔怔的望他,卻見他緩緩起身,足下步子極為自然的朝不遠處的屋門邁去,頭也不回的道:“你不願之事,我如今自不會再逼你。你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