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 出了城門,風雪就更大了點。
疾風刮得油紙傘直往後仰, 陳錄努力抓著傘,迎風往家裏去。他的新棉衣也抵擋不了這麼大的風,沒一會兒四肢就被凍得發僵了。
所幸家中距離不遠,他用傘抵風,在風雪夜裏慢慢挪。
“陳大郎!”身後慢慢走來一輛驢車,“上車,我順道捎你回去!”
來人是那裏長家的大兒子,是在城內做行商的。
“牛叔——”陳錄喊了一句,等牛車靠近, 就被人一把拽上了車。
“這大冷天的,你一個娃娃瞎跑什麼!”牛叔啐了口氣,“明兒要是風雪不停,你也別進城了, 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去!”
“哎。”陳錄笑著應了一聲。他在隨身的書包裏掏了掏,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塊貓爪餅幹,說:“牛叔, 給你這個。貓老爺給我的。”
“哎喲。”牛叔一愣, “哪能得這麼好的謝禮呢!”搭個順風車罷了。可到底還是沒舍得拒絕, 他把餅幹收進懷裏, 道:“大郎坐穩了啊, 叔保準把你安穩送家去。”
風雪依然很大,但兩個人依偎著, 卻沒那麼冷了。
陳錄家近,沒走多久,就見到了家裏的暖光。
“這狗天氣, 可算到了。”牛叔鬆了口氣,“你腳下小心些啊。看著點路。”
城外的積雪更厚一些,陳錄一跳下去,就被積雪沒過了腳踝。他人小身細,牛叔見狀連忙也跟著下了車:“你別急,我送你一段。”
路已經沒多遠了,兩人沒走多久,就在門口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人影一直立在風雪裏,一動不動。
“哎,你娘親還……”牛叔說著說著就住了嘴。
不對勁,那人看著可不像是陳錄的娘親。個頭高了,身形也胖了。牛叔眯了迷眼睛,警惕地將陳錄往自己身邊一拉:“什麼人呐!?”
那人緩緩轉過身,卻是隔壁嬸子的大兒子。他悶不吭聲的不知在陳錄家門口呆了多久,頭上肩上都是風雪,一張臉凍得都紫了。
牛叔眯著眼,感覺不太對:“伯田啊,你在這裏做什麼?”
那叫伯田的也眯著眼,手裏拿著根人高的鋤頭:“我這不是,在等陳錄嗎。”
牛叔趕緊把陳錄完自己身後藏:“你等陳大郎做什麼?”
“這麼大的雪,他肯定得歸家瞧瞧吧。”伯田慢吞吞地說,“我守在這裏,好廢了他的手啊。”
他說得慢條斯理,連聲音都沒什麼起伏。卻陰惻惻的比這大雪天的風還要令人發寒。
“陳錄。”他喊,“有膽子欺負我娘,沒膽子自己來見我啊。”
“我欺負你娘?”陳錄氣笑了,“你怎麼不想想你娘做了什麼!”
“我不管我娘做了什麼。”伯田平靜地說,“你敢欺負我娘,我就敢廢了你的手。”
伯田想到回家時娘親的哭臉,心道,陳錄一個讀書人,直接殺了也沒什麼意思。不若廢了那雙手,看他慢慢被生活折磨死。
“伯田你別瞎搞啊。”牛叔嚇得聲音都大了,“京裏的貴人可剛到府城!那錦衣衛可遍布得到處都是,你這時候惹事別把你自個兒搭進去!”
“我廢他的手,怎麼會搭我自己進去呢?”伯田好奇道。他可是問過其他讀書人的,這和殺人不一樣,刑罰輕微得很。
他太平靜了,平靜得讓牛叔都毛骨悚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