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更】(1 / 3)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那王大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顧郎君, 白七爺。咱們到了。”

尺玉止了話頭。它站起身抖抖毛毛,確認自己看起來蓬蓬鬆鬆天下第一可愛了,才矜持地說:“長安可以抱我了。”

白七瞥了它一眼, 直接將小貓咪的後脖頸一拎, 扔上自己肩膀:“坐穩。”

“嗚喵!”尺玉震怒,“我的毛毛!”

白七推開車門,聞言就道:“他若因為你的毛塌了就認不出你,還當什麼貓主人。”

他語調譏誚,一旁的王大伴低眉垂目恍若未聞。

尺玉哼了一聲, 又嬌貴地端坐在了白七的肩上。

白老虎也挺好的。至少他比長安高, 坐在他肩膀上貓貓視野好。尺玉自我安慰兩句, 又扭過頭衝長安喵喵。

顧長安扶著白七的手緩步下車,一抬頭,卻見馬車已經停在宮內,而眼前就是乾清宮。

不得了,居然直接把馬車開到乾清宮跟前了。

見他也下了車, 王大伴才眉開眼笑地柔聲道:“三位爺隨我來吧。”

三位。

尺玉心裏高興,悄悄勾起了小尾巴。

王大伴點頭哈腰地在前麵帶路, 一進乾清宮的門, 顧長安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藥味。藥味之中,還夾雜著炭火的熱氣。

宮殿門窗緊閉, 四角點著炭火,還有壓抑的咳嗽聲傳來。

“陛下。”王大伴快走幾步,他站在左側一道朱紅小門前,朗聲道, “人到啦。”

“快, 快請進來。”那聲音溫和, 帶著些迫不及待。

尺玉在白七肩膀上不安地抓了兩爪,白七伸手拍了拍它的小爪子,率先走了過去。

朱瞻基在一旁的暖閣裏,正披著一件外氅坐在床上。

他臉色略有些發紅,嘴唇卻在發白。一雙眼睛晶亮地看著門口。

白七拎著人走進去,四處掃了一眼,沒有說話。

顧長安拱了拱手,道:“殿下。”

“想來你就是顧長安了。”朱瞻基笑了笑,“果真是罕見的好兒郎。”他說完,又咳了兩聲。

這個屋子裏點著火牆,溫度極高,卻未開窗。

“人病了,空氣流通就變得很重要。”顧長安說,“開扇窗吧。”

王大伴略一猶豫,就聽朱瞻基道:“聽郎君的。”

“喏。”王大伴連忙走到一旁,將窗戶推開半扇。

冷風卷來,朱瞻基一個激靈,到真覺得頭腦清明了不少。他看向白七肩頭的小貓,凝視了它許久,才突然展顏笑道:“小尺玉,你怎變成這幅模樣了。”

尺玉跳到他床上,昂首闊步地踩著他的腳:“你怎也變成這般髒兮兮的模樣了。”

“我病了嘛。”朱瞻基說,“比不得你啦。”

“哼喵。”尺玉道,“都是你的錯。”

“我哪裏有錯,我沒有錯。”朱瞻基想去摸它,卻又止住了手,“你離我遠點,當心過了病氣給你。”

“就是你的錯,你還不認錯!”尺玉氣得蹦了兩下,“我要走了。你生你的病吧!”

它真的說走就走,直接就從那大開的窗戶竄了出去。

朱瞻基看著它靈活的小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末了,又嗑了兩聲,才說:“尺玉性子頑劣,顧郎君照顧它,定然費了不少心。”

顧長安凝視他半晌,才說:“尺玉一向乖巧。它這個名字,是你給它起的?”

朱瞻基笑得有些懷念:“它沒肯改名換姓,我很高興。”他說著,將視線又投向了窗戶:“大道無形,稱器有名。得寶玉徑尺,弗知其玉也。我就是那得玉的田父。”

他說完,卻又自己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

“你知道的。”顧長安突然道,“我原以為尺玉叫這個名字,或許隻是因為它是個小白貓。今日聽你一言,卻原來不是這樣。”

“顧郎君,時過境遷,許多事都已經沒了意義。”朱瞻基道,“你與這位白七爺,難得來一次京中,便多住一些日子吧。待尺玉消氣了,我再去尋它。”

出了乾清宮,尺玉就站在宮外的銅鶴上。

它小小一個,踮著腳尖踩著銅鶴的腦袋,隻差仰頭長嘯。

顧長安走過去,忍不住就笑:“你在與誰慪氣呢?”

“與你,與你!”尺玉跳到他懷裏,“就不該來。白找氣受。喵嗷!”

“人家怎麼你了?”

“他不認錯!氣死尺玉了!”尺玉氣得不輕,大尾巴快速搖著,“啪啪”打著顧長安的衣袖,“回家,回去了!”

“好,回去了。”顧長安抱著貓,剛要去問王大伴怎麼出宮,就見那王大伴又將馬車牽了過來:“顧郎君,登車吧,灑家派人送三位爺回府。陛下早就給三位準備好了宅邸。”

兩人一貓登車,尺玉甩著大尾巴不肯說話。

顧長安順著它的毛毛,好一會兒才突然問它:“得寶玉徑尺,弗知其玉也。尺玉你聽過嗎?”

“嗚喵?”尺玉茫然,“為什麼要考教貓貓課本?”

“不是課本。是個小故事。”顧長安笑道,“你要聽嗎?”

尺玉甩了甩尾巴:“反正回去也慢吞吞的,尺玉這麼乖,那就聽長安講故事吧。”

“這個故事是說,很早以前,有一個農夫,他在野外挖出來一大塊寶玉,缺不認識那塊玉。心中慌亂,就將此事告訴了鄰居。鄰居想奪其寶物,就騙他說‘那是一塊怪石頭,收藏了會對家人不利,你快扔掉’。那農夫半信半疑,還是將寶玉帶回了家中。可誰知那寶玉半夜卻發起了光。”

“然後喵?”

“然後呀,農夫就嚇得將寶玉扔得遠遠的。鄰居趁機撿回寶玉,獻給了當時的王。王得此寶物,便賜鄰居千金與爵位。”顧長安說,“就是這麼個小故事。”

“嗚喵……”尺玉甩了甩尾巴,“怎會有人分不清玉與石的。”

“是啊。怎會有人分不清的。”顧長安就笑,“所以他定然是知道的。”

“知道什麼喵?”

“知道我們尺玉有多珍貴。”顧長安說,“尺玉尺玉,是一尺長的白玉。指的是大而珍貴的寶物。你說他起這個名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尺玉渾身一僵,它就地跳了兩跳,踩著長安的大腿道:“壞長安!變著花樣與他說好話!你也氣死尺玉了!”

“你與他到底有什麼事啊?”

尺玉嘟嚕嚕擺著腦袋:“不聽不聽,長安念經!”

它直接跳出窗戶幾步踩到了馬背上:“都讓尺玉生氣。喵!”

那駕車的小太監驚呆了:“大、大伴,貓……”

“什麼貓?”王大伴掀起了眼皮,“認準了,那是你小主人。”

尺玉用屁股對準他們倆,氣得滿嘴喵喵嗚嗚。

離了宮,沒走多遠,馬車就到了目的地。

朱瞻基準備的是一座親王府,五進十八院,一座府邸就占據了一整條街。大門兩側擺著一站一臥一對獅子,敞開的門能看見裏麵的影壁。

影壁雕刻精細,有仙人飛禽,還有……各色的小貓咪。

那貓在影壁上或臥或趴。倒也分外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