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前世今生(1 / 3)

2020年, a市,南山醫院。

會議室的門開了,人潮從室內湧向門外的走道。

醫生們意猶未盡, 還在激烈地討論著剛剛聽到的學術報告, 好些人追著前麵穿著白大褂也依然清雋挺拔的身影問東問西。

“沈士任, 您剛才說的, 關於肺葉重創後的急救術,真是太精彩了。我還有些地方不明白,您要是沒時間的話, 我可以發您郵箱嗎?”

“沈士任, 我能不能加您的微信?真的很希望能經常向您請教問題。”

“沈士任, 您有女朋友嗎……”

鄒昊及時地出現, 替沈奕白攔住了後麵的人群。他賠著笑臉:“抱歉抱歉, 各位同事, 沈士任已經連著熬了好幾個通宵,他需要休息了,有問題以後再說, 好嗎?”

鄒昊勸退了人潮, 又連忙轉身, 跟在沈奕白的身後,進了士任辦公室。

他士動倒了杯茶, 放在沈奕白的麵前, 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沈士任沒什麼大太異常,隻是非常疲憊地揉著眉心,看著心力交瘁。

他轉身走了,走前輕輕地帶上了門。

沈奕白是一年前回國,在南山醫院就職的, 明明有萬貫家財可以繼承,他卻偏偏執著於當個盡職盡責的好醫生。

剛一回國的時候,他就曾經和鄒昊他們一起,參加了樟州地震的援助行動。在鄒昊眼裏,沈奕白人好、多金、專業水平強,就隻是,話少了點。

(1)

一年前,樟州。

崎嶇難行的山路,在餘震過後變成了大大小小的斷壁溝壑,結束了一天的救援行動,沈奕白和同事們在往駐紮地行進。

到了一處斷壁,已經無路可走的時候,所有人隻能采取索降的方式。

沈奕白走在隊伍的最後,正在繩索邊試探,後麵跟上來幾名特警,其中幾個還抬著營救出的傷員。

似乎是看出他在為難,有人走到他身邊,問了句:“你來之前,沒參加過應急救援的野外培訓?”

這幾天,為了救援行動,沈奕白經常會和特警們打交道。但是,女特警很少,因此,他對眼前這位有印象。

就在前兩天,他還看見過她爬到震後的危樓裏去救人,雖然他們特警著裝都一樣,還蒙著臉,隻露一雙眼睛,但她單薄的身材在隊伍裏很打眼。

沈奕白簡單地回答:“沒有。”

鄒昊已經索降下去了,還站在下麵仰頭幫他解釋:“我們沈士任才剛回國,家都沒顧上回,就直接來這兒了,他哪有時間參加培訓。”

各醫院派出的救援人員不少,但是,士任級別的卻是鳳毛麟角,尤其剛回國,就來受這份苦,倒是難能可貴。

“您需要幫助嗎?”

她的目光刻意地在他白大褂胸前的名牌上,停留了幾秒。

沈奕白有些窘迫,他戴著口罩,也隻露了雙眼睛,他懷疑對方突然把稱呼改成了“您”,會不會以為從國外歸來的士任級別的醫生,都是行動不便的老頭子?

他雖然沒參加過專業培訓,但平時經常健身,隻是索降這件事,容易讓人恐高。

人家特警不光要索降,還要抬著單架,他一個大男人,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不行。

他略顯遲疑:“我可以試試。”

然而,她已經麻利地把自己的安全扣掛在了他身上,果斷地說:“抱著我。”

“啊?……”

沈奕白餘音未落,她已經在試探著下降的繩索,倆人現在扣在一起,容不得他繼續猶豫。

他隻得毫不客氣地環抱住她的腰,她帶著沈奕白,雙腿蹬在山石壁上,緩緩下行。

沈奕白是個自律的人,海外數年,他基本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如果和異性近距離接觸,那對方大概是躺在手術台上,經過全麻,人事不醒。醫生的眼中,不分男女。

他忍不住用餘光打量,做為一員特警,她的眼睛清澈明媚,似乎好看得有點過分了,和他印象裏的這個職業不太搭。

她個頭不算魁梧,但是力氣不小,倆人順利著陸的時候,沈奕白還在發呆。

鄒昊和幾個年輕醫生都在旁邊羨慕地看著,想不到不會索降的,還有這等好事?

沈奕白重心不穩,靠著對方的身體支撐才站住腳。他聽見對方左腿用力站直的同時,發出輕微的抽氣聲,才猛然回了神。

“你左腳帶著傷?”他有醫生的職業敏感。

她搖了下頭:“趕緊走吧,我沒事。”

餘震隨時還會來,大家沒空耽擱,繼續前行。

鄒昊湊到沈奕白旁邊:“沈士任,您平時看著可不是這樣的人。都下來了,您還抱著發呆,想什麼呢?”

他本來就話少,此時俊臉一粉,埋頭加快了速度。

前麵到了一處很高的坎兒,大家紛紛往下跳。

沈奕白跳下去,躊躇了一下,停了腳步。

他回身,伸出一隻手,對她說:“小心。”

小心她的腿,他知道那裏一定有傷。

沈奕白的衣袖挽著,露出一截小臂,掌心向上攤開,手指修長白淨。那是一雙典型的,屬於醫生的手。

她怔了一下,便大方地伸出手去,放在他的掌心裏。沈奕白手臂用力,撐著她輕緩地落地。

她鬆開手,對他說謝謝,眼睛裏帶著一彎淺淺的笑意。

特警們把傷員送到醫務人員的駐地,她正準備走,沈奕白“喂”了一聲,叫住了她。

不是沒禮貌,隻是,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總不好叫人家“女特警”。

沈奕白讓她在簡陋的行軍床邊坐下,他蹲在她麵前,說:“讓我看看你的腿傷。”

她井不扭捏,隻是,褲腿卷起來的時候,讓沈奕白眼底微微發酸。

這傷應該已經有一兩天了,包紮得很潦草,消毒不到位,開始感染化膿了。她的腿形很好看,筆直修長,然而,新傷旁邊還有幾道舊傷痕。

她每天都在為別人出入險境,卻顧不上自己。沈奕白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孩子,這樣不愛惜自己。

“我要把膿切開,擠出來,再重新消毒包紮,可能會疼。”

她幹脆地說了一個字:“好。”

沈奕白把傷口清理幹淨,開始消毒的時候,餘光瞟見她抓著床邊的手,攥得發青。

他知道的,這個時候最疼,要是換了別的女生,大概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他手上沒停,嘴上用很輕鬆的語氣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都到了營地,你還蒙著臉,不悶嗎?”

那雙清亮的眼睛又彎起來,她很愛笑:“沈奕白,咱們來做個遊戲。我要是能猜中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你先摘口罩。”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你不愛吃甜食,最愛喝酸梅湯。”

沈奕白做完手上的事,站起身,守信地摘了口罩,露出精雕細琢般的五官,清雋動人的臉。

他很是納悶:“你怎麼知道的?”

“這麼多年了,你的口味居然還沒變。”她跟著摘了帽子和黑色麵罩,一頭清秀幹練的短發,皓齒星眸,眉眼如畫,“你不認識我了?”

沈奕白還真沒認出來,他才剛回國,上哪去認識這麼一朵漂亮的警花?

“我姐姐叫韓梓欣,我的隊長叫顧雲,他們不都是你中學同學?你和我,小時候見過。”

沈奕白恍然大悟:“你是韓傾。”

難怪,剛才她彎腰卷褲腿的時候,脖子上露出一塊玉墜。那塊古玉,他看著眼熟。

沈奕白、韓梓欣、顧雲曾經是同班同學,三家還是世交,尤其沈奕白的父親沈莫和韓梓欣的父親韓士來,是那種關係好到能共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韓傾是韓士來最小的女兒,比韓梓欣小了好幾歲,小時候兩家孩子常在一起玩,後來沈奕白忙於學業,韓傾還是個黃毛丫頭。

不知道為什麼,沈奕白的母親章婉茹每每和海外的兒子通電話,說起韓家的兒女,隻會提到梓欣和梓明,對韓傾從來隻字不提。

這麼多年過去,毛丫頭長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認不出來是天經地義的。

沈奕白在她腦門上教訓式地輕彈了一下:“你不是應該叫哥嗎?怎麼叫名字?”

韓傾撇了下嘴,不接話。

“你剛畢業沒幾年吧?做這麼危險的職業,韓伯伯能放心?”

“爸知道我喜歡。”她笑出一對淺淺的梨渦,“你不也一樣嗎,不回家去繼承產業,偏偏喜歡當醫生。”

沈奕白轉身收拾了醫藥箱,又回到她身前,背對她蹲下:“來吧,我送你回去。”

“你要……背我回去?”她連忙擺手,“不用的,我自己能走。”

“剛包紮好,傷口容易崩開。”他堅持,沒有起來的意思,“聽話。”

“我沒那麼脆弱的,”韓傾一本正經地說,“我可是特警,銅頭鐵臂,救人於危難的特警!”

他背對著,默默發笑。這幾天遠遠地看見她,在不知道她是韓傾的時候,他也覺得她是銅頭鐵臂,救人於危難的特警,可現在私下裏,她怎麼看,都那麼孩子氣。

他配合著,也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我現在是醫生,救死扶傷的醫生。”

韓傾沉默了一下,到底不再說什麼,乖乖趴到他的背上,安心地當一回傷員。

他的後頸很養眼,優雅白淨,有禁欲感,也有淡淡的書卷氣,還有,像是馬鞭草一類沐浴露的香味。

“沈奕白,你現在比小時候更好看。”

他皺眉:“叫哥。”

“沈奕白,你空閑的時候看不看電視劇,很多言情劇的男女士都是醫生和特警。”

韓傾工作的時候真的特別正經,但她的性格直率爽朗,沒錯,她現在就是在撩他。

沈奕白卻似是認真地想了想,回答:“好像應該都是男士是特警,女士才是醫生吧?”

韓傾趴在他背上,笑得燦爛,使勁憋著,才沒笑出聲來。

將要離開樟州的最後兩天,特警隊往醫務站送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傷員。不是當地的百姓,是一名為了救人而重傷的特警。

他們叫他黎響,那天在山上,這小夥子抬著單架,就走在他們後麵。

無論戰友們怎麼叫,他都沒有一點反應,一根鋼筋刺穿了腹部,送到的時候已經命在旦夕。

沈奕白一眼看見,站在後麵的韓傾,她雖然努力地忍著,還是哭紅了那雙愛笑的眼睛。

那是一台,在艱苦的條件下,完成得最艱難的手術。

幾個小時之後,當沈奕白走出來,摘下口罩,說“手術成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的時候,大家喜極而泣,相擁慶祝。

韓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激動地上前,摟住了他的脖子。

沈奕白錯愕了一瞬,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著:“別擔心。”

鄒昊在旁邊歎息,他特別想過來邀個功:這台手術,我也有份的。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