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彙豐銀行高管米勒在渝跑業務,也來敬酒,自己拉凳子坐到喻笑霜身邊,兩人喝了滿杯,他倆的事情沒有進展,米勒還是樂嗬,消息靈通的他天南地北說笑。說人壽保險在上海創辦十年賺了大錢;英商聘白爾電車公司在上海租界試行有軌電車;縱貫台灣四百多公裏的鐵路通車;駐藏大臣趙爾豐奏報朝廷,說是西藏通商章程有失主權,懇請朝廷酌議修改;達賴喇嘛本月到京雲雲。
兒孫輩和嘉賓們一一前來敬酒。李泓壽夫婦也來敬酒,不吝溢美之詞。
範曉梅跟隨丈夫寧繼兵挨桌敬酒,最後一桌了,也沒有看見武德厚,心裏酸酸的,她和繼兵是給他發了請帖的。酒是喝得多了,兩頰似紅菊,對於寧繼兵、武德厚這兩個男人她一直難以抉擇,她沒有想到,繼兵的父親會登門提親,還帶了彩禮來。她是崇拜繼兵父親的,雖說他是朝廷官員,卻與那些貪官庸官有別,他骨子裏有股正氣硬氣霸氣。再有,繼兵那年在天津救過她,是她的恩人。她那心的天平往繼兵這邊傾斜,德厚,對不起啊……
洪峰過去,“龍門浩月”的磧石露出江麵。好多年了,它總是這麼靜靜地周而複始地在大江裏沉浮,迎暴雨烈日,看人世悲歡。人要是這磧石就好,無憂無慮,風浪再大也不躲閃。獨立磧石的武德厚心想。離枯水期還有些時日,水中這磧石如同大象的背脊,伸延江岸的石脊在水中隱現。秋陽西墜,金波灼灼。兩年前的那個黃昏也是這般情景。那天,武德厚當曉梅的麵怒斥了袁得水,袁得水遵他之命將“羅聯輪”還給了羅老板,曉梅對他伸拇指誇讚,他好得意。袁得水要為他和曉梅找回城的渡船,他拒絕了,跟曉梅提議沿江岸走走。曉梅爽快答應,挽了他的手走。他倆溯江岸賞景,談笑風生,餓了就在江邊攤鋪吃小吃喝小酒。路過“龍門浩月”,就到這磧石上玩耍。那陣是春日,冒出水麵的磧石似長龍。曉梅興致極濃,在磧石上蹦跳嬉笑,夕照為她優美的身軀鍍上金邊,金浪帶走她歡悅的笑聲。她蹦跳累了,就躺到他身邊歇息。他看她,顫聲說:“曉梅,嫁給我。”曉梅看磧石,笑得燦爛:“德厚,這磧石要是一年四季都不沉就好,可以做港灣。”“曉梅,我就是你的港灣。”“德厚,你看天上那雲,活像這磧石,嘻嘻……”她還是那樣,不回答他不拒絕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曉梅對他說過。他還得等待,血液碰撞胸壁,伸臂對了大江呼喊:“曉--梅,我--要--討--你—做—老—婆……”喊聲被對岸撞回,在金波裏翻滾。曉梅躺在磧石上,目視滾滾波濤,像是在聽回聲又像是在遐思。他難抑衝動,俯身親了她一口。她咯咯笑,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德厚,時候不早了,我們去上遊的‘黃葛晚渡’,去趕末班船。”順石脊朝岸邊走,鍍金的發絲在江風中飄擺。他跟了她走,嘴唇留有她臉上的馨香,她笑納了他的親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