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裏,武德厚的心冷涼透了,曉梅與他那好友、情敵寧繼兵怕是已入洞房了。心子股股作痛。他在披紅掛彩的宴喜園門外猶豫了好久,終還是沒有進去,乘船渡江涉水來到這磧石上。昨天,鄒勝送來範曉梅和寧繼兵大婚的請柬,他懵了怒了,拽住鄒勝胸襟喝叫:“曉梅是我的我的,是老子的……”鄒勝理解他的心情,勸他想開些,說好女人多的是。他追問事情咋會這麼突然,鄒勝如實說了,他才知道繼兵的父親去登門提親了,曉梅父母和曉梅都答應了。他聽後如墜深淵,父親武哲嗣給他說過,讓曉梅做武家的兒媳婦。可父親走了,而寧繼兵的父親去登門求親了。說是自由戀愛,還是父母做主。父親,您要是還在人世就好了,也去為兒子去登門提親,曉梅是一直在猶豫的。他哪裏知道,寧承忠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是在跟親弟弟寧繼兵爭一個女人。起風了,水浪大了,江水噬咬他的軍靴軍褲。
一艘快船順水飄來,駛抵磧石停靠。“喂,軍官,水要淹完磧石了,快些上船!”撐船人喊。是艘小漁船,手持竹篙撐船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身青布衣褲,赤腳,逆光下的她大眼秀眉白麵皓齒,長發飄舞,目露焦急。武德厚才發現磧石被漲潮的江水包圍了,自己立足在“孤島”上,慌忙躍上漁船。船身晃蕩,他立足不穩,女子扶住他:“莫慌。”點篙撐船沿江岸逆水上行,“你站在那裏做啥子,好危險吆!”武德厚後怕說:“我是順磧石淌水上去的,不想水大了。”心想,她是以為自己尋短見吧,老子堂堂軍人,才不會,老子是來這裏故地重遊消愁解悶的。“我跟你說,九月的長江娃兒的臉,說變就變,漲晚潮了,我見你有危險,就撐船過來。”“啊,謝謝,謝謝你!”
船在“黃葛晚渡”靠岸,殘陽吻水。武德厚一定要請她吃夜飯,以表謝意。女子推諉不過,答應了。他領她到“渡口小吃店”吃飯,要的臨江的座位,窗外夕輝朦朧,看不清了對岸的城郭,大江一片氤氳靄氣,隱約可見一葉扁舟在霧浪裏翻騰。他就想起與曉梅、繼兵在這裏吃夜飯看晚渡美色的情景,心中哀然。
店小二端來酒菜。
武德厚與女子吃喝擺談,得知她叫雨靈,是下雨天出生的。是了,打漁女在小舟上出生長大,少不得要風吹雨淋。武德厚這麼說,雨靈就咯咯笑。武德厚心情好些,目視窗外:“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耶,軍官,看你魯莽,不想還文雅。”雨靈笑說。他也笑:“啊,我姓武,叫德厚,你叫我武大哥即是。”雨靈點頭:“好的,武大哥,你吟的是白居易的詩吧?”他點頭:“你也喜歡詩?”“讀過一些。”雨靈偏頭說,“嗯,我曉得了,武大哥是個詩人,或則是喜好詩歌,去那磧石上尋找靈感,是不是?”他喝酒,似答非答:“一江秋水東流,帶走憂帶走愁……”“哈,你真會寫詩,往下念。”“沒有了。”“你留一手呀?”雨靈盯他,“莫憂莫愁,好事在後頭。”咯咯笑。“雨靈,你還會說……”他心情大好。兩人喝酒吃菜,話多。
窗外光線暗淡,夜色撲窗。
雨靈說:“呀,天都黑了,我得回去了,否則要挨罵的!”起身走。“呃,雨靈,你等等!”武德厚喊,掏出疊錢給她,“雨靈,謝謝你,一點兒心意。”雨靈看錢,大眼撲閃:“哇,這麼多呀,武大哥,你們軍官就是有錢!我謝謝你,我不要,你各自收起,再見!”擺擺手出門,留下銀鈴般笑聲。
雨靈夢幻般飄然而至又飄然而去,武德厚心裏一陣空落,曉梅、雨靈,雨靈、曉梅,女人哪女人,攪得人心痛心喜心煩心亂。他獨斟自飲,直喝到酒店關門,方醉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