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裏特一行人沿著霜蟲留下的痕跡前行著,到處都是被壓倒的灌木和草叢,霜蟲蠻橫的在森林中橫衝直撞,至少省去了他們重新開辟道路的煩惱。
蠻子深吸了下空氣,林間散發著一種腐敗和鮮嫩交織在一起的氣味,還感受到了微微刺痛鼻腔的冰冷潮濕。他被強化了的敏銳視覺甚至可以看到遠處一片藍雀花結出的點點花蕾,這個節氣並不是藍雀花花開的時節,但是,怎麼說呢,這裏畢竟是迷霧森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霧氣,這裏的溫度和外麵的也沒什麼不同?”老威爾走在隊伍中間,叼著他那似乎從不離口的煙鬥。
煙絲炙紅如同火山,不住的向外噴湧著煙氣,隻是沒有岩漿。
巴裏特依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側身望了一眼法師,又繼續前行,“可以這麼說,法師閣下,因為有人親身經曆過。”他用左手撫摸了下‘鋼鐵新娘’的劍柄,上麵粗糙的綁帶緊致且吸汗,手掌握上去十分舒服貼合。“豬灣曾有一位被稱為‘跳臉’西奧多的冒險者,他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從冬季的迷霧森林中逃出來的人。”
“哦?我能預感到,這又是一個不錯的故事。”半精靈走在巴裏特的身後,身形輕盈而敏捷,“著名的文學家雅力士?艾爾曾寫過一本很著名的、以冒險者為主人公的小說——《像弗列德一樣活著》,我推薦你有機會時可以看一下。在書的扉頁中,他寫下過這樣一段話:‘每一位合格的冒險者,都是一本精彩的故事合集’。”
“這個人很了解冒險者。”巴裏特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我會去看他的這本書的。”他漫不經心的說道,轉眼便連書名都忘卻了。這無疑是一種托辭,從家鄉出來之後,巴裏特就再也沒有完整的看過任何一本書。
哦,這麼說不對。應該說,是沒有完整的看過任何一本“正經”的書。至少《女公爵奧維拉》和《風流法師伍德傳》這兩本廣為流傳的情趣書籍,他還是研讀過許多遍的。
在夜晚、在荊棘帳篷中、在那些可人兒的懷抱裏。
“嘿,先生們,關於文學的話題還是讓我們先放到一邊吧。”老威爾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我們是冒險者,而不是那些喜歡靠此來吸引異性注意的吟遊詩人,或是那些無所事事的、滿腦子都是文學和風花雪月的年輕貴族。讓我們把話題回到那個叫‘跳臉’的冒險者身上,我想知道他是怎麼從冬季的迷霧森林中活著走出來的。”
老威爾對森林中霧氣的興趣似乎越來越高,這不奇怪,遊蕩法師畢竟也是法師中的一員。
“如您所願。”巴裏特向四周望了望,一邊繼續前行,一邊開始了他的講訴,“豬灣中有很多的冒險者都會在冬季剛剛降臨的那幾天,去往迷霧森林。這無疑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但冬季的第一波收獲往往也會比冬春交替之際的,也就是現在,更為豐富。西奧多就是這些亡命之徒中的一員。”
亡命之徒麼?其實我們都是,巴裏特在心裏默念。他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霧氣,“但是很不幸,因為某些意外,在那次冒險中,西奧多和他的隊伍失散了。而當時,迷霧森林內的冬天已經降臨。相信我,法師閣下,在森林真正的冬天中,那刺骨的冬霧就連法師都會感到寒顫不已,連魔法都不能將其完全抵擋。”
蠻子冒險者又蹲下查看了下沿途的痕跡,從壓倒的草叢中拾起了一根樹枝,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他將樹枝握在手中,起身繼續前行,並延續著剛才的故事。
“西奧多不是第一個在冬季迷失在森林的冒險者,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從沒有冒險者能在那樣的冬霧下存活下來,沒有!當時他隊伍中的其他人都以為西奧多早已死去,就像曾經迷失在森林中的那些人一樣,進到了森林中某個生物的肚子裏,並成為了一坨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的排泄物。沒有人在意這件事情,連悲傷的人都沒有。我不知道作為大陸的中心,幕雅城邦的冒險者會怎樣,但這就是豬灣,這就是豬灣的冒險者。”巴裏特轉身,對身後的眾人聳了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