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全世界隻有我發現了(1 / 2)

“……怎麼會?”江瑜愣住了:“什麼時候?在哪裏?”

“高二12月27。”陸留空把眼鏡摘下來,無意識的用布擦了擦:“就在被查封的那個酒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不是一直說安成益眼熟嗎,其實你見過他的。”

這事兒在陸留空心裏藏了好些年,連安成益的名字他都不願意提,他爸說上一句就要翻臉,如今在江瑜麵前說,無異於自剜傷疤。

可是他現在那麼迫切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催促一樣的,想把這個傷口重新撕開,剖給江瑜看,仿佛這樣才能證明他的幫助完全心甘情願,也根本不需要江瑜償還似的。

他強壓著喉嚨,使聲線平靜下來:“你見過他,就在你工作的那個酒吧。”

江瑜終於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想起了一個很不清晰的場景,顴骨凹陷的男人抓著陸留空的手,試圖讓他脫掉老舊的校服,然後將一杯橙紅色的雞尾酒懟在他的唇邊,想強迫他喝下去。

毫無疑問的,高二以前,陸留空的人生比誰都順。他有一個尚算美滿的家庭,漂亮的母親,嚴肅但事業有成父親。若無意外,他會依照父母的安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初高中,然後去海外top的名校讀本碩,最終靠著祖輩的蒙蔭,順順利利的接過家族產業,成為新的雍州頂貴之一。

但就像南區和北區一街之隔,人生軌跡陡然變遷,從家財萬貫的頂貴公子到負債累累的賭徒之子,往往也隻需要一天。

“你想不起來了,好。”陸留空吸了吸鼻子:“我幫你想。”

“那天安成益先到的酒吧,他找了個幽靜的卡座,背後就是你彈鋼琴的台子,我還記得,你那天彈的是a小調的《致愛麗絲》。”

“你換掉了校服,穿白襯衫和西褲,不是很合身,應該是租的。我則在酒吧門口被人堵住了,然後被安成益扯進來——他喜歡玩學生,尤其是好學生,後來都玩到你們雍大去了,你應該知道的。”

“他告訴我我爸還不上錢,於是把我抵給他了,我陪他喝喝酒,債務緩兩個月。”

江瑜皺起眉頭。

他還記得陸留空臥室牆上的獎狀,每次和他父親合影的時候,他都笑的很開心,那是一種無可置疑的崇拜和孺慕,可能在母親因為打牌逛街完全缺席的童年時代,父親對陸留空而言,既可以說是前進的方向,也可以說是豎立的高碑。

這樣一個被尊敬崇拜著的父親,把他……抵給安成益?

江瑜忽然想起了他倆父子間的對話。

“我高中的時候,你知道安成益吸毒嗎?”

“……知道。”

江瑜閉了閉眼睛。

陸留空還在說話,他已經全然鎮定了下來,聲音如清冽的泉水,溫柔的像在給人讀童話故事。

“我被他摁在椅子上,你看見我的時候很是驚訝,手上猛地一動,敲擊的節律全亂了。”

陸留空哂笑一聲,說不清是苦澀還是自嘲,他很少說這麼多話,以至於有一點口幹舌燥。

“……我也發現了你,在這種場合遇見同班同學,我特別的尷尬,然後吼了你,還記得嗎?”

江瑜摸著頭,勉強從記憶裏擠出來了幾個畫麵。

那個時候江瑜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陸留空會在酒吧裏,還很青澀的穿著學生的製服,和這滿屋子燈紅酒綠一點都不搭調,於是他從琴台上下來,在調酒師那裏端了一杯長島冰茶,狀似不經意的晃了過來,想要問問發生了什麼。

陸留空則一動不動的坐在卡座上,他分明長的很高,卻有點消瘦,卡座墨綠色的軟包像能把他完全淹進去似的,江瑜靠過來的瞬間他整個脊背僵成一片,在江瑜把飲料遞給他的時候,他猛的推了一下江瑜,然後朝他吼:“走開啊。”

江瑜有一點被嚇到了。

學校裏的陸留空從來溫雅,他不太愛和同學說話,但從來不吼別人,江瑜眨了眨眼,很敏銳的覺察到了有一點不對。

他順著陸留空的力道站起來,卻沒走,回頭一看,陸留空還一言不發的陷在卡座裏,嘴唇被他自己咬成了深粉色,眼睛閉在一起,眼眶卻紅了一半。

於是安成益從吧台回來的時候,江瑜很自然的擋在了陸留空前麵。

他穿著襯衫西褲,自我介紹說是陸留空的同學,在酒吧彈鋼琴,然後說他身後的這個同學酒精過敏,沒辦法喝酒,說陸留空隻是在學校吃了女同學的一顆酒心巧克力,就住院躺了一個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