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遠聞奇書,千裏行路,遙遙博望,夢回軒轅。
(正文)
女娥帶著漆薑馳於駿馬之上,日夜奔走,馬不停蹄。
回憶如走馬燈一般回放在女娥的眼前,恍如昨日之景:
還記得那時神農氏第七任炎帝薑克剛剛駕崩,榆罔承接其帝位為君。她剛偷得文字來得“神農殿”前,自下而上高視著榆罔。
隻見他雙腿盤於高台席上神色威嚴,而立於他的身旁的卻是巫聖妘母。
她的心為之一顫,俯下了身子,跪在地上拱手作禮,並將龜骨獻了出去。
“女娥,此番你可立了大功!本帝特賜你薑姓,今後你便喚作薑姬,繼巫聖之位。”
薑,乃神農氏姓,炎帝部族大姓,被賜薑姓,視為最高之禮且又讓她及了巫聖之位。可謂一朝登了龍門,身價百倍。
那時的女娥萬般高興,就此被賜了薑姓,心中暗自起誓此生定不負神農,不負榆罔。
翌日之陽,初露端倪。螺桑尚未從夢中驚醒,女娥便已打開木窗,靜覽這花香鳴啼,朝露微寒清晨之景。
女娥並未叫醒螺桑,隻是一人獨自望著這日由著地的邊緣緩緩升起終到了空中。
這日,便如同她的宿命一樣,升了於當空,以其所有的暖照耀了大地,給了萬物潤澤。
然而她卻不知,日有升起,亦有落下。
隻是束了發,閉了眼,嘴角微掛一絲寧和,未有半絲慌亂,靜待那將來之人。
虛掩的門,輕輕被推了開來。
妘母,攜著幾個巫女,見著女娥便是低頭一禮,恭敬著道:
“巫聖,祭台已備,請受燙肉之禮。”
妘母,這一語畢,女娥那閉著的雙眼便是驟然睜了開來,望著她道:
“恭呈師傅之言,請受禮。”
妘母聞了女娥此語,朝著身邊二人微微點了下頭,她們便領會了妘母之意走到了女娥身旁,為她整妝修容,束衣換袍,做牛頭角辮,置銅仗在手。
待得看似妝容完美,不失節禮之後,隻見她們各自伸出了左右一手,將首壓的很低,扶著女娥走出了門外朝著祭台的方向前去……
說起這祭台,實則位於“神農殿”的“觀星閣”中。它平日為巫族所用,以觀星象,
而到這關鍵的時刻,便用以祭祀,供奉神靈,以及受禮所用。
而女娥,剛站於了這祭台之上,尚未緩過神來,卻是被那妘母一把按住了頭心,跪了下去。
隨之又扯開了她背後的衣裳,肅著顏,對天做禮道:
“女媧在上,我,薑氏部族,本為遊牧之民,鄙陋之族。自神農嚐百草,取篝火及炎帝位,豐五穀,立市集;
治麻為布,民有其衣;又作五弦琴,以樂百姓;削木為弓,以威天下;製陶為器,以善生活,
曆經七代,繁榮之景,皆仰於炎帝。故而,我巫族之聖,凡一日得命,一日便應為炎帝盡忠,以神農氏馬首是瞻,永保純潔之血。不得違背,若有駁逆,當受分屍食骨之邢責,為女媧鑒證,為天下共棄。”
妘母,念完了禮詞,便用冰涼的手在薑姬的背上拍了兩下,又將白麻抵予了她的手中。
隨後隻見她快速的轉過了身去,將一塊燒紅了的牛頭狀的滾燙石片用那長條銅棒從裏一取而出,印在了女娥的背上。
女娥,為這滾石所燙,頓時背部濃煙直冒,血紅不止的便流了下來。
若是常人,此時定然早已痛哭流涕,哀嚎不止。
然而女娥,卻始終緊咬著雙唇,縱然額上已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卻並未有過一絲哭喊,也並未吱語過半聲。
她撩上了衣裳,對天地叩拜,拱手起誓道:“至此天下再無女娥,至此天下唯有薑姬,以炎帝為尊,以女媧為旨,死亦為國,不做他魂。”
還記得那時榆罔繼位之典。
妘母站於“神農殿”外,手中捧著“牛王之角”和“百草銅繩”望了一眼那已然彌了天的濃煙,口中默念著道:
“該是時候了。”
隨之,便將身子俯的極低,將那二物高抬過頂,神色嚴峻,輕躡手腳,朝著神農內殿走去……
“帝尊,該授禮了。”
妘母悄然走來,跪在了榆罔的麵前,將那高抬著的配飾推到他的眼前。
“終到這日了。”
榆罔,雙手緊握置於身後,輕歎了一聲氣,眺目遠方瞭望了一眼這最後寧靜之景,微閉了上眼。
炎帝七任,薑族興盛。
衰與敗,卻在一念。
隻見他突然猛睜開了眼,伸手置起那牛角銅繩將之一應佩戴,頓時霸氣外露,英雄姿顯,道:
“起,往‘神農天澤’”
“是”
妘母俯首應命,喚了左右二人,退到了榆罔的身後,隨著他的步伐一起走向了“神農天澤”。
榆罔,仰目一望,雙手置地大跪於台上的正是女娥。
“請帝尊入台。”女娥跪語。
榆罔,摸了一下那脖間的銅繩,便跨上了石台,站到了女娥的麵前。
隻見女娥將二手徑直伸向前方匍匐行了一個大禮,隨即站了起來,將置於她身側的百年紅木火把於台上的炎火中點燃,隨後再次跪在了榆罔的麵前,舉著道:
“今,巫聖薑姬,奉女媧之旨,賜爾人間聖火,以馭天下,以興百姓,為神農炎帝。”
榆罔,剛欲伸手從薑姬的手中接過聖火,卻於那刻停了下來,細望著台下那各方來朝的諸侯,部族……
“帝尊,怎麼停下了?”站於台下的螺桑,心中滿是疑惑,向她身側的風子謙問道。
風子謙抿嘴一笑,望了一眼這四周之景,於螺桑的耳邊言道:
“今,這授帝之禮,不僅是以示天下帝權更替,更具敲山震虎之意,向周邊諸侯部族宣了我薑之強盛。然而,有些人卻萬般囂張,並未將我薑族放於眼中,既未見朝貢之品,又未見使臣朝拜。”
風子謙的話語剛落,卻見榆罔突然指著那空缺之席,眉帶怒火,對著台下諸侯洪聲喝道:
“我神農薑氏,承女媧之旨,傳女媧之血,是為天人之後,應召而得帝位,謀福百姓,成天下共主。而如今卻有人仗著自己也承襲了些天人的血脈,極其放肆,不將我天下共主放於眼中,既不朝拜也不獻貢,是為大惡!”
榆罔說道這兒,隻見他一把從薑姬的手中奪過了傳承之火,猛地用力一插,頃刻便將它插入了石台之中。
木於石,本是相當脆弱,不能入得一分。
然而榆罔之怒,榆罔之力,卻使了那分弱之木化為了無窮的強,穿了堅硬之石,筆直立於其中。
這番景,驚的眾人那是目瞪口呆,不敢插上一句。
隻見榆罔一指指風子謙的方向,下著令道:
“風子謙,由你帶兵,討伐魁隗氏!”
“是,子謙領命!”風子謙向前了一步,朝著榆罔行了個大禮,便一轉過身朝著兵營的方向疾步走去……
風子謙,雖不是神農薑族,然而其母卻為“百農之師”掌管天下農桑,其父也為先帝之師,精通兵理戰法。
故而,他雖不姓薑,但其地位卻遠在某些薑族之上,更何況他本就驍勇善戰,掌管天下兵馬,從未敗北過。
女娥,望著風子謙慢慢遠去的背影,深知此戰於榆罔的重要,她剛欲想開口請纓,卻不料榆罔早她一步,
對著她言道:
“薑姬,你也隨同而去吧。身為巫聖,你有責為我族兵士祈福,卜前路凶吉。”
“是,帝尊。”
女娥領了榆罔之旨,便踏上了前往魁隗之路。
大敗魁隗之後榆罔特準女娥入住“女媧殿”,為萬民祈福,受女媧沐澤。那時女娥哭了,對女娥而言能入住“女媧殿”,可是她夢寐以求的恩賜。
可是未等她好好感恩,榆罔便就拉著她的手從偏門走了出去,來到了伊川之北,貧民居所,“公學堂”前。
“薑姬,你知道嗎?自你盜取文字,我就一直在想:要教萬民以德,不貪天下之財而使天下共富;不分智貴貧賤而天下共尊;不威厲天下而各自邪正;不欺萬民而自樂勤耕……也許,這隻是一種理想,但我薑榆罔,卻想用這雙手親自去開創,去製造一個全新的未來,而這裏,便是我的起點,是這份執著傳承的起點。”
榆罔,舉目仰視這“公學堂”的牌匾,女娥明白此時站於他身側的這個男人並不是以炎帝的身份也不是以薑族首領的身份,而是作為薑榆罔——薑族的一份子,渴求著那安泰後的未來,對著女娥述著他的衷腸。
“去吧,裏麵的人,不是在等著你嗎?”
女娥微微一笑,拍了拍榆罔之肩,鼓舞著他道。
“恩……”榆罔閉上了雙眼,安心地點了點頭,剛剛往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她道:
“若是那一天,我因著自己的‘道’而使你傷心的話……”
榆罔之言,剛說到一半,卻見那一縷高陽直射了過來,將女娥之臉打的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