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廠長老神在在的端著茶缸, 也不出聲。

林大隊長被吵的頭疼,隻得先開口製止了她們, “我聽明白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蔣美蘭你順手幫她們一把就是了。”

蔣美蘭委屈的垂著頭,“我幫了啊,但是她們十分鍾叫我三次,火大了找我,小了也找我,跟她們說怎麼做她們也不聽,還對我吆三喝四的。大家都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工人, 我尊她年長被罵也沒還嘴, 現在她自己把棗煮壞了竟還是要怪我, 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林隊長也聽出來了這怨忿, 他厲聲道, “程春花!你怎麼能罵人?”

程春花理直氣壯,“大隊長,她不用心教我們啊!”

蔣美蘭低聲說, “燒個火是多難的事,我都教了幾遍,明明是你們不用心學。”

雙方各執一詞。

林大隊長心頭發苦, 早知昨天就應該把程春花給開除了, 昨天一天可都是順順利利的。

他看著梨花大隊這邊的十二個人, 頭疼的厲害。

副廠長歎了一聲, “小蔣受委屈了。老林啊,不是我說,燒炭這種事雖然比不上其他技術活,但也是一種本事,請人教自己, 那肯定得客客氣氣的。教了那是情分,不教那也不能怪人家啊。”

林大隊長也是同意這點的,“副廠長說的是。程春花你們幾個,注意點兒自己的態度。”

副廠長啜了口茶,“是啊。小程,我知道你們鄉下不大講究,可這是棗廠啊,別把廠裏當成自己大隊。”

他又對蔣美蘭說,“小蔣,大度點兒,隻要人家客客氣氣的請教,你們就多費點兒心吧。”

蔣美蘭應道,“知道了,副廠長。”

林大隊長布滿皺紋的臉霎時漲紅,卻無法反駁。

說什麼他們大隊的人不講究,又讓蔣美蘭大度點兒讓著,明裏暗裏都是在貶低他們大隊的人。

可這事說到底確實是他們理虧,是程春花為首的幾個人請人幫忙態度也不好。

站在程春花一側的人,麵皮薄的幾個也躁的垂下了頭。

他們之中,最差的也是小學畢業,好點兒的初中、高中也有幾個,不是真的聽不懂這話裏的意思。

林隊長張了張嘴,當著副廠長的麵也沒法揭自己人的短,一錘定音道,“行了,回去幹活吧。”

隻是當天下午,從棗廠回去的牛車在村口被大隊長叫住了。

這牛車是大隊專門為去棗廠上班的人開的便利,畢竟自己走的話,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

林大隊長衝這批工人招手,“你們過來。”

他瞧見林寶穗時,目光頓了下,隱約想起白天好像沒注意到寶穗?

有人問,“大隊長,有啥事啊?我還趕著回家做飯呢。”

林大隊長板起了臉,“我說一下今天工廠裏發生的事。你們明天開始都注意點兒,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問人家城裏的工人,得講禮,對人態度好點兒。另外,不要跟在大隊上一有不順心的就罵人鬧事。”

程春花不平道,“大隊長,真的是她們沒好好教,多問兩句就不耐煩。”

林大隊長壓著火氣,“那你能怎麼辦?老劉家的,你家那個送去學鐵匠那邊的什麼待遇跟他們說說。”

被他叫住的工人一臉難色,“這學手藝孝敬師父是天經地義的啊。”

其他人臉色也變了變,嘟囔著,“燒個火而已,跟打鐵的比什麼比。”

林大隊長說,“是不用比,所以人家隻讓你們客氣點兒。”

他聲音沉痛道,“今天副廠長就差指著鼻子說咱們是鄉下人,粗俗不堪了。真不想叫人瞧不起,就收收在鄉下撒潑的習慣,學學人家是怎麼做人做事的。”

也有人不甘心道,“不就是會燒個火,架子擺那麼大,還請教?寶穗教大家做棗,都沒說什麼呢。是吧,寶穗?”

好幾個人暗中頭來目光。

林寶穗苦澀一笑,“嬸子你這話真是……”

而後一言不發的走了。

徒留餘下的人麵麵相覷。

劉巧雲在人群中道,“寶穗是看在同大隊的份兒上,不願意跟大家計較。隻是沒想到,嬸子們和春花姐都看她好欺負,恨不得把寶穗壓在最底下了。”

“巧雲,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對寶穗不也是客客氣氣的。”

劉巧雲抿抿唇,等她們態度尖銳起來,才說,“先前食品廠可是請寶穗去她們那裏上班,給二百還有個好工位。比咱這棗廠好多了。”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這回便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連程春花也震的好一陣沒回神,才說,“她自己選的,能怪誰。”

但沒幾個人回應她了。

倒是有人想起來,她們本不用這麼操心勞累的,都是程春花挑起的事。

林寶穗本人沒她們瞧著的那麼黯然傷神,回家後,還有功夫做了雞蛋灌餅,卷著午餐肉雞蛋黃瓜,吃完再喝一大碗梨湯,開開心心的看小寶練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