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說他會在十天後離開,所以唐音隻要保護他十天。
林海對唐音說了他為什麼會代替周木,出現在荒川緣玄的歡迎會上的原因,也說了在那之後發生的事。
時隔五年,他們再次徹夜長談。
林海變成了野狼,而周木則成了死去的林海,這個事實已經不容被更改,因為周木已經死了。
當林海問道為什麼周木會成為唐音的未婚夫的時候,唐音有些吞吞吐吐,她似乎在極力隱瞞著什麼,後來,她話鋒一轉,她讓林海睡在二樓拐角處的房間,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書房。
林海快步跟上,他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如果唐音不說,他也不會死抓著不放。林海在這種時候選擇了任由唐音轉換話題,他知道唐音會把事情告訴他的,隻不過不會是現在。
唐音對林海說,這些年你辛苦了。
林海笑了,他說,都是白辛苦,到頭來上方都認為我人已經死了。
盡管如此,他也還是要回到戰場的。他其實有想過很多,例如自己和周木的性格不一定相仿,聲音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如果真的被拆穿他該怎麼辦這類的問題。
但是最後這些問題都被他拋之腦後了,他其實可以立刻逃跑,他可以放棄成為周木的機會,可以在外麵瀟灑做自己,但是他做不到。他想成為真正的野狼周木,他想獲得那份殊榮,且,軍統不會輕易放棄野狼周木的,他們需要他,而現在,他們把林海當成了周木。
無論林海逃到哪兒,隻要軍統的人還在,那麼他們一定會去找他。如果他們發現林海不是真正的野狼,到那時一定會將他置於死地。與其這樣,還不如迎麵直上,至少這樣不用過隱姓埋名的生活,還能跟日寇正麵對戰。
林海已經想好了他之後的路,他現在要做的,就隻有賭。
竹木雅對你說的是上海光鮮靚麗的那一麵。唐音淡聲道,她已經和林海在那間臥室聊了一整晚,嗓音都有些沙啞。林海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起身拿過茶壺往外倒了一杯水後,給唐音遞了去。
唐音喝下水後繼續說道,走在街上的女人們頭上總會帶著一頂遮陽帽,而那頂帽子的價格,是一個在紡織廠工作的童工,不吃不喝幹上好幾個個月的活,也不一定能買得起的東西。
竹木雅位於上海經濟鏈頂層,所以林海跟著他未曾吃過什麼大苦。就說他和唐音從前最落魄的時候,也還是上海中層的生活水準,他們衣食無憂,隻不過消費不了奢侈品。
林海沒有見過底層的那些殘忍,所以他之前才會被竹木雅擾的心神不寧。唐音看著林海,她跟他講起了陸曼。
她說陸曼曾經在棉紡廠工作,那時候陸曼不過十二歲,但是在那裏已經算得上是大孩子。比她更小的比比皆是,甚至還有5-6歲的小孩兒。
唐音說,陸曼跟她聊這些的語調非常輕鬆,她甚至還把她右臂上曾經被拿摩溫用剪刀戳過的傷口給唐音看,但唐音聽出陸曼的聲線有一絲顫抖,她並不像電影裏她飾演的女主一樣從容。
唐音向林海轉述這些的時候,林海抿著唇一言不發。他出生在上海,他父親健在時家裏比較寬裕,在他去讀軍校的時候更是一次性給了他一筆巨款。可是當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不過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結識了唐音。
唐音對林海說,你知道嗎?10月27號的日報上寫著“酷寒第一日,上海凍斃74人”,之後唐音問林海喜不喜歡這樣的上海,林海沉默了。
這時候天已經要亮了,唐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妝容,下樓拿了管家買給她的日報,然後她又走回了林海所在的房間,她看了眼還沒消化完她剛剛話的林海,歎了口氣,將日報攤開平鋪在林海麵前的矮桌上。
林海回過神,垂眸看了眼日報上麵的大標題——“逃犯沈複宇仍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