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苦笑了聲,惆悵道,這應該是竹木雅安排的。
另一邊,當紅日從海麵升起的時候,一艘遊輪在海麵上隨著浪花的拍打緩慢地向上海的港口進發。而甲板上站著一個麵容清秀的少女,她穿著一身茶白色旗袍,一雙水嫩嫩的杏眼望著不遠處的上海。
而這個看上去不過十八、九的少女,就是重慶那邊派來接應周木並暗中保護他的人。
上海從來都沒有過平靜的日子,位於其中的人總是深有體會。從在底層要靠自己雙手去賺錢生活,被人當牲口使喚的童工,到上層人士觥籌交錯間的明槍暗箭,所有人都深陷泥濘,難以自拔。
林海在這個庸碌繁忙的清晨踏上了去教堂的路,因為軍統那邊的人突然用了緊急聯絡方式——他們在報紙上發布了一則尋人啟事。那是玫瑰曾經對他說的方法,到那時,他就去報紙上刊登的人最後失蹤的地方與人接頭。而現在,上麵寫的地點是,徐彙區衡山路的一座基督教教堂。
而這種聯絡方式竹木雅也知道,他和玫瑰的每一句對話,竹木雅都通過竊聽器聽得一清二楚。林海猶豫不決了很久,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前去那裏。這是他的機會,他如果和軍統失去聯係,就有可能再也離不開上海,回到戰場。
林海走之前跟唐音打了聲招呼,唐音說要開車送他,他拒絕了。他說,他現在不太喜歡汽車,唐音也就沒有勉強他。
林海走在路上,他想先去買一盒煙。在賣煙人的旁邊,林海看到一個瞎眼的算命人,那是一個麵容蒼老卻有幾分慈祥的老人。他把攤子擺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仿佛是在刻意避開人群。
算命人喊住正劃火柴的林海,他說,莫急切,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要自己決定。不顧世俗,才能闖出世俗。
林海劃的火柴滅了,他聽著算命人的話,忘了將煙點燃。他深深地看了眼算命人,笑了。他說,你算的不準。
算命人沒有答話,周圍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林海感到有些煩躁,他不想自己暴露在眾人目光下,任人打量和評判。這時候算命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他跟林海一樣笑了。
他說,一山不容二虎,是在天上氣度不凡的神龍毫無懸念地贏得勝利,還是爛泥中的蚯蚓厚積薄發地將前者推入深淵,這些都要看他們如何書寫自己的人生。
林海沒有再逗留在這裏,他聽不懂算命人的話,或者說,他根本不想聽懂。他在那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周木還沒有死。
拉黃包車的在上海隨處可見,他隨便找了一個,便逃也似地坐在了那鮮紅的座位上。這時候,他想到了竹木雅的話。
“當戰爭結束,我會回到家鄉娶一位賢惠的妻子。”
“林海,我們都是希望戰爭早點結束的人。”
他突然覺得,竹木雅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竹木雅想過平凡的生活,所以他需要結束這個時代的動蕩與不安定。因此,他想要早點結束戰爭,以勝利者的身份,回到他的祖國。
而林海和他的想法一樣,他也想要勝利。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但他不會畏懼。
林海點了根煙,他依稀記得,竹木雅說過周木沒必要死。他想,如果真的周木被竹木雅活捉,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他死。自己這個冒牌貨都能得到如此“恩寵”,更何況是真的野狼周木?
他的思緒在那瞬間亂作一團,如果真的周木沒有死,並且倒戈於竹木雅,那將會對他非常不利。而現下,他隻能趕緊到教堂和軍統的人會麵再說。
畢竟竹木雅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直接性追捕他的行為,所以目前為止,竹木雅都還是希望他“隨心所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