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錦瑟盯著幾字笑的意味不明:“他倒真是能耐。”
吉星感興趣道:“爺,怎?”
她眯眼道:“隨軍白銀十萬兩,說撥就撥。”還是首輔未曾阻攔的情況下,那不就是默許端了魏廣等人。她手托下巴,指尖輕點臉頰,深思道:“他肯安心叫柳勻帶著十萬兩白銀打自己個臉麼?”
吉星抱臂嗤笑,“誰不曉得首輔大人極其好麵子。”
“是了。”戰錦瑟攤開手掌放飛信使,道:“且看兩方好戲罷。”
初雪前一晚,京中許多人仰目天際,期盼今年的頭雪下來。若是趕在來年年頭再來一場,便是個好兆頭,瑞雪兆豐年,古人說的話不會有錯的。
何況這生逢綏朝動蕩之年,祈盼國事安泰,百姓民安。亥時過後窸窸窣窣刮起冷風,禿枝樹幹吹的尤為搖晃,戰錦瑟自廂房出來,迎麵有涼意撲在臉頰,她半翹腳蹲在地上,指尖揩了揩薄雪。
淡笑。
她生於南方,江河以南,極大多數都在南直隸一帶興風作浪。北方的雪,倒是頭次感受到。
心無雜念,卻一晃而過緊縮窒氣的感覺,她忽然想到徐寶鑒的臉。
為什麼?
怕不是中毒了罷。
條件反射的摸自己脈搏的位置。
“爺,去哪。”
戰錦瑟三兩下的步子止住,回首。見高照半攏外套立於簷下,冷硬的臉頰半側有和氣,他精神比前幾天好了許多,就是此番中毒導致嘴唇顏色深深,後遺症,不好祛除。
她勾唇:“去見個人。”
高照輕咳:“出府?”
她搖頭,“隻是突然想到。”
言罷,轉身躍牆消失。
高照站在原地,忽的半彎腰緊咳,聲音抑製不下,他心裏卻如明鏡一般。若是問他了不了解戰錦瑟,他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那個人的目光裏。
是了解還是不了解,他要遵守規矩。
紫檀捧著銅盆出來時,高照倚靠在廊簷下的柱子旁,她道:“風大,還是進去罷。”
高照略點頭,卻沒動作。
他年長戰錦瑟幾歲,幼時便被樓主抱養回乾坤樓集中訓練,他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他是親眼看著昔日同行的玩伴,因為輸,而被淘汰,而被煉為死士。
乾坤樓的血腥,不僅僅是表麵。
你看戰錦瑟,外表風光無限。誰又能想到,讓高照堅持活下來的人,就是眼前的女子。是了,他初見她時,她十餘歲,渾身浴血,跪在屍體裏,一個個斬盡毫無感情的死士,她抬起眼的那一刻,看的是樓主,而非他。
但那時他想,她尚且不因年小而頹靡。
他殺出血路又怎能向死而去?
後來他才知曉,比他更努力活著的人,比他身份尊貴。她是主子培養的一把劍,也是主子唯一的籌碼。雖尊貴,卻日日活在屍體裏。
後來做了他的主子,他更能去從深處了解她的內心。她認命,聽命,由他命。殺人,冷血,不過是偽裝的外皮罷了,世人不知曉,那是不曾接觸她。
戰錦瑟背手晃進徐寶鑒院落附近,近日路過時,倒是不見有內力波動等。許是早就將些暗衛撤離,他最近忙於柳勻南下夔州剿匪一事,戰錦瑟到呂府進學的行程便耽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