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生命消逝,對於神獸而言就像家園被毀一般,成為空心的,沒有寄托的靈魂。
能摧殘人心的不止是愛情與親情,這種互相依存的情感,也同樣能摧人心碎。
羅蘭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覺得呼吸困難,相當地窒息;雙瞳變得空洞無一物。
“不……不可能!”
他一直搖頭,搖頭,再搖頭。
他不相信,絕對不相信這個事實!
朱兒縮成小小一團心火,飄浮在半空中。
主人消逝,它的生命也活不長久。
還得在輪回中,重新修煉。
沒有實體的寄托,靈魂也會被風所驅散。
羅蘭整個人頹廢地坐在地上,紫眸中的熱淚,不斷湧出眼眶。
他的淚水,無法止住。
仿佛是一口泉眼,不斷地溢出哀傷的露珠,雖然顆顆晶瑩,但卻是破碎的。
天全暗了下來。
天完全塌了!
羅蘭的心痛得無法形容。
他最終還是把自己的胞弟害死了。
父親的托付,父親的信任,父親的教導,在他的眼眶中全撕裂成碎片。
他一意孤行地要上天界,卻間接地害死了弟弟。
他如何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交待?
弟弟……從小到大,自己的另一個影子。
完全雷同的五官,完全雷同的身段,性格卻是冷熱兩重天。
當這個雷同的影子,碎裂了之後,自己也失卻了另一半的靈魂。
有人說,雙生子是一朵花,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失卻了哪一半,這朵花就會變得不完整。
同卵相生,心靈感應。
他其實是明白的,當朱兒墜地的時候,他的心也是撕裂的疼痛。
因為,他也感應不到弟弟的氣息了。
就像血肉被生生劈開了一般。
在弟弟失去生命氣息的時候,他的心也跟著停止了跳動。
雙生子,雙生花,痛相連,疼相依。疼痛是一條藤,割斷了,必受同心之創,同心之苦。
羅蘭的胸口,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之感,這種噬心之痛,手足之殘,讓他無法再開口說話。
心若死灰,無普也無渡。
仙嵐雖然很悲傷,可是,她還是站起身,中指和食指屈起,口念有詞,手心處一片雪色千瓣蓮橫空而生。
她把蓮瓣拋向高空,把朱兒的心火收了進來。
雪蓮能暫時護住朱兒的心火,不讓其熄滅。
仙嵐蹲下身,摟住處於一片彷徨崩潰中的羅蘭,語氣輕緩如溪:“即使他死了,我依舊有辦法救。相信我!”
她的冰瞳裏跳躍著一束火焰,這火如同黑夜中的光明引航燈,終於把羅蘭早已潰散的眼瞳焦距給拉了回來。
“你是說真的嗎?死了,真的還可以再複活嗎?”
仙嵐緊緊地摟著脆弱的他,說道:“我有千年一瓣的雪蓮啊,我們應該試一試。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絕望;因為一絕望,我們就真的全輸了!”
一滴淚,從她玉雕的臉上悄然地滑落。
嘀噠、嘀噠、嘀噠……
仿佛是時間的流水,在一點一滴地流失。
生命如沙漏,在流水沉沙中消失殆盡。
青雲,在金色的晨光中慢慢地蘇醒過來,旁邊是一具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屍體。
在它的眼中,安葵曼華的脈搏已經停止了——他……死……了?抑或在黑夜中的月光裏沉睡?
金色的太陽,在高空中炙熱地招搖,脆弱的血族,無處安生。
冥河的曼珠沙華,注定是沉淪在黑暗之中的。
青雲用龐大的龍尾掃來一片巨大的烏雲,替他遮掩炎日。
它的身形慢慢地變、變淺、變虛無;直至變成一個清俊陽光的少年模樣。
碧綠色的卷發,隨風揚起,寬大的衣擺下,裝飾著一圈金色的龍紋。
青雲盯著手心中的生命線,已經變淡得幾乎不可再現了。
他彎下腰,抱起曼華,光線從天穹中灑落下來,映在他的側臉上,光影斑斕。
他伸長手指,輕輕地觸碰到曼華的鼻息——沒……沒有氣息,真的沒有。
他的手,垂直滑落了下來。
蒼白如雪的臉上,劃下一滴淚,零落在了曼華的臉上——嘀噠……餘音是沉水的沙,再也浮不起來。
上殿是凶猛的老虎窩,在裏麵偷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盡管伊紗貝兒不屬於天界。
可是,這個代價,真的太大了,太大了!
沒救出來,反而把命給搭進去了。
這個臭小子進上殿後,很惡劣地叫他離開——“喂,笨龍,等會兒你把我送進去後,就去跟我哥哥彙合。”
“為什麼要讓我離開?”
“你都沒力氣幫我了,留你何用?”
那時,它回答:“我把你完好的帶進來,自然要完好地送出去……”
第二滴淚,又滑落了下來。
伊紗貝兒說:“如果出不去,就請吸幹我的血吧。”
可是,他最終沒有選擇殺死她——原來,他不選擇的時候,已經是在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了。
生命如流水,痛苦地流暢。
嘀噠、嘀噠、嘀噠……
命輪之盤,在轉動,無情地轉動。
命輪上點燃的火焰,如果全部熄滅,就會死亡,生命之光就會全部熄滅。
命輪之盤,這種詛咒太殘酷了。
仙奕以自己的太陽元神為賭局,把曼華囚死在這個炎熱的命輪之中淬火炙烤,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的。
命輪之盤,以自己的命去下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個咒,太狠,也太殘忍!
青雲抬頭,天空之上的命輪,還剩下兩束火焰。
當這兩束火焰,全部熄滅,曼華就無生還的可能。
就是千年一瓣的雪蓮都沒有辦法使其回生。
最重要的是,命輪之盤,是非常嚴厲的對惡靈最沒有人情的懲罰——在命輪之盤裏死亡的生靈,是沒有輪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