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芷嫻走在馬路上,手裏拎著為數不多的行李,迎著炎日閉目而行,她無力地拖著她的行李袋,心力絞碎,疲憊不堪,行李袋在摩擦下拉出一條條灰白色的痕跡,就像她被碾碎的心,她小小的身影在烈日下拉得很長很長。
她想過許多次,像這樣的離別,她以為,她會瀟灑離去,她以為,她會欣喜若奔,她以為,她會心歡解脫,她以為,她不會想現在這般,淚流滿麵,是空洞無神還是靈魂擊碎?腦裏,還回蕩著她離開前的那些片刻心碎。
仿佛尚薇珊溫熱的氣息依然縈繞在她的耳邊,使她不自覺地紅了耳根,潤了眼瞼。
尚薇珊持著哭聲,邊是啜泣,邊是緊緊包圍,她說,“芷嫻…我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變成朋友的,好不容易,才一起分享悲傷,現在,卻要你獨自承擔,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話,使得身下掙紮的人一顫,無力地垂下手臂,垂下肩頭,她的身子輕顫,烏黑的青絲擋住了她濕潤的眼,和,晶瑩的微光。
她們隻是靜靜地擁抱,時間仿佛為她們而停留般。淚水,早已成河。
伍芷嫻拎著小小的背包,一台,便落在肩上,她走到門口,再次擁抱她的好友,便扯開一抹難得的笑,妖異而豔絕。她闊達一別,對著一旁站留的那個眾人眼中嚴肅端莊的校長深鞠一躬後,便轉頭離開,毫無顧眷,仿佛這兒並沒有她的什麼。
就在她走出校門的一刹那,靜默的校園便響起了轟動的歡呼,大家熱情的辭別,染紅遠邊的霞光。眾人中的一名女子神色恍惚,悲憤不堪,她慘淡一笑便遠離這麼熱鬧的場景,紅霞下一瓣晶瑩的珠花潸然落下。
還有那個沒有人發現的,在那個莊嚴肅穆的麵具下,是一片悲憤的海浪洶湧澎湃,霞光染紅了他淨白的眼珠,染紅了他滄桑的老臉。
同一片紅霞下,是一名拖著行李袋在走,她伴著呼聲、蟬鳴聲和風呼聲的合奏曲,沿著公路的白色線條走著,她麵有歡色,卻在那些密稠的晶瑩深處,是平如鏡深如崖的海泊。
如果不是有人打擾,這會是很唯美很悲傷的人景合一的傷圖。
“芷嫻。對不起!”身後是渾雄有力而又惆悵悲蒼的聲音,她不聽,也會知道是誰,她默默地走著,不理他,仿佛看不見他,她的空間隻有空氣,還有她看得見的悲傷海景。
“芷嫻!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少年大聲喊,生怕遠走的人兒聽不見他,遺忘了他。
而遠去的人依然是遠去,依然是不答,隻是她孤傲直立的背影此時變得踉蹌而沉重,紅色的霞光下她的背影微顫,這便是多年後少年回憶起的悲涼孤獨的畫麵,讓他一生難忘的背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她的行李袋磨得多破,她終究在渾渾噩噩中回到了她所謂的‘家’。她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便驚愕住了,從渾噩的思緒中尋回一絲理智,慢慢地裝備起來,收斂住驚愕,她在心裏悲冷一笑,便回複那個沒心沒肺任人欺辱的伍芷嫻。
看著身上還穿著圍裙,好像是剛剛炒菜出來手裏還拿著鍋鏟的她的母親;手裏拎著家裏的電視遙控器,好像是剛剛在家裏看著電視匆忙出來的她的爸爸;一臉風塵仆仆,身上還穿著校服,好像是匆匆從學校回家的她的姐姐和弟弟。伍芷嫻開始漸漸理出她的家人此時的陣仗,是為何了。
“你這死家夥!你還回來做什麼?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最先發話的是她的母親,隻見她手執著鍋鏟不管不顧就走過來用力抽打,聲音尖銳大聲,仿佛在叫著誰。
讓回隨著她的抽打,身後的她的爸爸麵露擔憂,眼眸深處卻是算計,他左瞅右瞄,也似在等著誰。而最後麵,是她的姐姐,隻見她神色慌張不知所措,欲向前走來阻攔,卻被她的母親的眼神死死瞪回去了,而她的弟弟隻是緊緊地抱住他爸爸的腿,哆嗦著,嘟囔著害怕,可是又有誰關注他呢?就連他的爸爸此時也無暇理他,隨便敷衍幾句,便把他推給他姐姐了。恐怕,繼她之後,很快又會有下一個被這對夫妻給泄氣了。嗬,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