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用各色的彩泥裝飾完我們的身體以後,就被帶到各種燈光打射其上的拍攝地帶。背景是一個巨大的黃色幕布,溫度炎熱,一如身處一個人造夏季。在這片使人汗流浹背的地域,時間從光照的滾燙和身體的靜止中悄悄留走,記憶中的聲響似乎隻有照相機的喀嚓喀嚓。
手指完全停止按動快門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過後。光線把明晃晃的亮體灑落在拍攝場地的各個角落。身體上的彩泥有些微微褪色的痕跡。小風的白色內褲邊緣有些被鐵類掛下的棉布線條。ben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些牆皮脫墜的灰燼。阿木的眼圈附近有一道輕輕的紅色的鏡頭端口壓跡。我在無盡的溫暖與光明中靜靜地舒展**的半個身體。一切都近似於一張無懈可擊的完美圖景。
“辛苦大家了。為了表示感謝,今天下午我請各位吃野外燒烤。”最先打破平靜的是阿木的話語。它把這兩天的疲勞包裹來,魔術般地變化成為一頓充滿趣的戶外餐飲。
我們提著簡單的烤爐和阿木已經準備好的燒烤肉食來到附近的一條澄清的河流旁邊,拾柴點火,放入爐內。再將燒烤的食物放在火焰上麵。然後四個人悠閑地坐在河邊草地觀賞炊煙與美景。遠處的群山隱約地在浮雲之間展露身體的曲線。景致上依然綴滿白色的雪花絨毛。如同童話圖書插翅飛至眼前。待到食物香熟,便各自拿起,撕咬吞腹,盡深入難得的口味。
傍晚時分,金紅色在天空的邊際遊移變幻,最終成為不可收拾的光彩波瀾。深寂的樹林散出植物燃燒以後的幹燥氣息。四人提著食具回到住處。ben決定留下來和阿木多玩幾天。我和小風則準備就此告別。
我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就與阿木和ben辭行。走出生鏽的綠色鐵門後,我又看了眼撕去一半的人物畫像。心裏竟萌生出許多留戀。而小風卻催促我趕快去上他開來的白色奔馳。因為都是前往市區,可以搭乘一趟便車。上車之後,我一直在觀察窗外的風景。樹木與綠色逐漸都離去。遊雲和天空依次被遮蔽。幢幢水泥建築堆砌在視線之內。駛至西單,小風突然問我:“想去哪玩嗎?我帶你去。現在我還不想回家。”
城市絲毫沒有寂靜。西單的燈火絢爛至極,黑夜宛如白晝。我也沒什麼要做的事,看看熱鬧的人影,就說:“去華威商場的遊戲城玩吧。”
小風把車停好,我們順著商場的電梯直達遊戲大廳。日光燈管在天花板上四處生長。照耀著演奏音樂的遊戲機器們。小風買了50個銅幣,便帶著我一頭紮入喧囂的人群中間。我門奔跑在侏羅紀公園裏躲避恐龍的襲擊。徜徉在寬闊的道路上駕駛賽車馳騁。悠閑於寂靜的湖光山色間等待釣到的大魚。一係列的奇幻旅程結束以後,我們都大汗淋漓,像是跑完了1萬米的環山公路。小風說:“休息一會兒吧。我去買兩杯可樂。”
我們坐在遊戲大廳的無光地麵上,小風抽著一種氣味清淡的法國香煙,我睜眼望著可樂回想剛才與藍毛小熊的戰鬥。他回頭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拖著疲乏的音調緩慢開口:“還是當學生好啊。我好久都沒這麼快樂過了。以前剛來北京的時候,雖然苦,但是很開心。後來沒命的工作想過上好日子。現在是有車了,也有自己的房子和不錯的名聲了,卻現自己沒有那麼容易再讓自己快樂了。”我將思緒從藍毛小熊身上抽離,頭轉向他,說:“快樂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他低頭看了一會兒霧氣升騰的香煙,沒有聲響地點點頭。
後來,我想過自己的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看著漸漸飄遠的白色雪絮在春天的深處無邊無際地遊移。後來,幾乎是某天一道晴空濃雲中的閃電,將這些白色的小朋友們全部消滅。
群星隕落卡洛班光落四處(1)
人生中有很多時日是難以描述的。它們是一些黑暗中燈火的光層,漸漸被剝離附著物,帶著堅硬質地的力量,形成稠狀的濕氣。它們起伏反轉,仿佛近在咫尺,卻永遠也無法抵達。
光層以一種不可知的速度釋放出一些影像,如同被刻進時光。它們是我在南京的夜晚望著這座有點電荒的城市不知所措的臉。是我的朋友狗子有一天在和眾人喝酒時突然嚴肅地問他們愛是什麼。也是我和春樹在雕刻時光說出的飛豬和飛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