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她笑了笑,“因為我任性呀。”
“喔。”
“我很任性,你不訝異嗎?”
“你是我的阿尼瑪,即使你很任性,在我眼裏依然是非常可愛的。”
“好吧,我老實說。”她說,“但你不可以笑我。”
“我現在隻擔心會飛起來,根本笑不出來。”
她從外套口袋抽出右手,然後伸向我,我便也從外套口袋抽出左手。
她右手握住我左手,擺動了幾下。
“在我人生的七千多個日子裏,我有很多快樂的時光。七歲時第一次去動物園、十三歲時捧著第一朵梔子花聞香、十五歲時的中學畢業旅行、十八歲時的暑假考上大學等等,都是我非常難忘的快樂記憶。但如果讓我選擇的話,去年聖誕夜我們在操場散步應該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想永遠留下那晚的快樂感覺,是那種真實的、活生生的感覺,而不隻是曾經很快樂的記憶,我相信隻要在這個操場散步,那種感覺就會一直存在,不會褪色、也不會變淡、更不會消失。”
我不知道潛意識裏的神秘力量為什麼會將阿尼瑪投射在她身上?
我隻知道我很喜歡她,深深的、深深的、深不可測。
我突然很想牽著她的手,然後雙腳一起離開地麵,看是否能騰空飛起。
如果真的飛起來了,那麼飛到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不落地也行。
“即使你從這個學校畢業,如果還在這個城市,甚至不在這個城市也無所謂,隻要你願意,我們就來這個操場走三圈。”
“真的嗎?”
“嗯,以後我來找你時,不管要做什麼,一定先來操場走三圈。”
“好。”她吸口氣,“要逆風了。”
“嗯。我準備好了。”
我們緊握對方的手,在逆風中緩緩前進。
從此之後,我每次去交誼廳找他,見麵後總會先去操場走三圈。
如果是一起吃飯,飯後還會再去操場走三圈。
我不知道一直順時針沿著操場走三圈是否有助於感情進展,但起碼這樣做會讓身體更健康。
不用再當公關後,我變得比較清閑,更常參與心理社的活動。
心理社每學期都會舉辦側寫比賽,前幾次我沒參加,這次想去玩玩看。
為了避免社員們剛好認識要觀察的對象,所以通常是在校外找個地點。
社長選了學校附近公園的廣場當做比賽地點,時間是周六下午一點。
以前都是珊珊學姐拿冠軍,但她們沒有出現,應該又是姍姍來遲。
廣場上的人不多,社長指定一個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女孩為觀察對象。
大家在離她20米遠的樹下仔細觀察她十分鍾後,便開始發表看法。
有人從她看的書和翻頁的動作,推測她的背景;有人從她的穿著、發型和坐姿,推測她的性格;有人從她專注看書的模樣,推測她的心理狀態。
但她隻是安靜地坐著,除了手指偶爾翻頁外,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
而且她也沒起身跟別人聊天,所以根本看不出談吐、舉止和表情。
這題實在太難,大家隻能瞎猜,社長正想換個觀察對象時,我開口了。
“從她所處的環境和四肢的擺放,我推測她應該姓楊。”
“你說什麼?”社長幾乎大叫。
“她身旁有棵樹,得“木”。太陽高掛在她頭上,得“日”。她坐在長椅上,得“一”。右手自然垂下,左手曲肘捧著書,得“ㄅ”。雙腿向前伸直,腳跟著地,可以得兩個“丿”。”我邊說邊比劃,
“組合起來,就是“楊”。”
“這不是側寫。”社長說,“這是瞎掰。”
“我是根據人體象形文字學來推測,這是側寫的最高奧義。”我說,“不信的話,可以去問那個女孩是否姓楊。”
有個社員跑去問她,隻見她手中書本滑落、彈起身,一臉驚訝。
“……”社長則是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社長不是白癡,根本不會相信可以經由側寫得知一個人的姓氏。
或許他覺得這隻是巧合,但他還是宣布我是這次側寫比賽的冠軍。
比賽結束大夥都走光後,我走到坐在長椅上看書的女孩身旁。
“嗨,楊玉萱。”我笑了笑。
她抬起頭,手中的書本再次滑落。
“這本書被你丟在地上兩次了。”我彎腰撿起書本,遞給她。
“謝謝。”她伸手接過,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也想問你相同的問題。”
我簡單說起側寫比賽的經過,她則說她吃完午飯後買了本書,經過這座公園時,覺得初春中午的氣候很舒適,便坐下來看書。
“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我問。
“你這次終於覺得可以算是好久不見了。”她笑了起來。
俯視著她,很容易讓我聯想起高中時跟梔子花女孩相遇的情景。
但畢竟她不是梔子花女孩,我便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大概有四個月沒見,我們簡單說起彼此在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
不過我們似乎很有默契,都跳過聖誕時節那一小段。
這其實很怪,就像當你敘述你的寒假生活時,竟然跳過春節。
說完彼此別後的日子,我們幾乎有一分鍾同時沉默,氣氛有些詭異。
“你參加去年的聖誕舞會了嗎?”她終於先開口。
“嗯。”我點點頭,“你呢。”
“我沒去。”她搖搖頭。
“喔。”我莫名其妙覺得尷尬。
“你的舞伴是什麼樣的女孩?”
“嗯……”我想了一下。
“抱歉。”她說,“如果很唐突,請你不用回答。”
“不是這樣的。”我說,“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而已。”
“簡單說就好。”她笑了笑,“我隻是好奇。”
雖然輕描淡寫,我還是說出高中遇見她然後分離最後又重逢的過程。
“看來你們應該是注定要在一起。”
“呃……”我又覺得尷尬,“或許吧。”
“我還是要謝謝你帶給我第一次參加舞會的美好回憶。”她笑了笑,
“我隻要回憶起那晚,就會感到非常非常滿足呢。”
“楊玉萱。”
“嗯?”
“為什麼你還這麼年輕,卻已經要靠過去的美好回憶來讓自己感到滿足呢?”
她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神充滿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