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聖旨很快便送進了宣平王府。
陳淮成婚,對於整個楚都、乃至天下來說,都是極為喜慶的事情。
但對於京城裏諸多待字閨中的貴女和希望覓一佳人的公子們來說,卻是極大的損失。
流言甚囂塵上,對於王府的揣測絡繹不絕。
“前不久薑姑娘不是還參加春日宴嗎?”
“可不是,那日馬場,誰都看得見陳世子腰間掛著個合歡絡。”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這薑姑娘可真是有手段的人物……”
一切對薑雲嫿好或壞的的窺探和好奇,都戛然停止在五月的某一天。
那是個按照欽天監的話來說,隻能算個不大不小的好日子。
陳淮派人買了全京城這個時節能拿出來的所有的花燈。
縱然天下人都知道薑雲嫿是陳淮的妻,縱然薑雲嫿被教養在宣平王府,可陳淮半點有關她的風言風語都聽不得。
他拿著自己這兩年在外征戰的軍功,換了敬元帝破例,在城南駐紮的定邊軍大營內,由著陳淮和薑雲嫿先舉辦一個小型的儀式。
這個消息傳出來,比上一個賜婚的消息還震撼人心。
別說是大楚,就是朝上翻三四百年,也斷然沒有武將在非戰時、非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在京城駐紮營裏舉辦成婚儀式。
勸諫的折子如流水上了幾天,陳淮卻根本不在意。
這時,眾人才真真切切明白,這個婚事,急著的可不是薑雲嫿,而是那位皎如日星、位高權重的王府世子爺。
等到那天傍晚,定邊軍大營早早就準備好了。
這個儀式雖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即便如此,也要守禮教。整個的規格不能超過皇家賜婚,除了正式入族譜外,像是敬天敬地敬父母之類的儀式,更是要等到明年三月真正的大婚。
故而這儀式,就隻是一個正大光明在一起的宣告:
陳淮與薑雲嫿,此生此世、同心同德。
雲嫿一路被陳淮牽著,上至高台。
她同陳淮一樣,都穿著正紅色的衣裳,繁複精致、喜慶大氣。
像是等待吉時似的,在高台站定後,陳淮就一言不發,隻是立在她的身邊,同她一起看著太陽慢慢西墜,白晝與黑夜相替,陰陽互相調和。
終於,在雲嫿眼中,整個定邊軍大營漸漸模糊,到最後,被埋進了山林巨大的黑暗裏。
幾乎是同時,千萬盞花燈亮起,霎時間,照夜如白晝,天光大亮,在人心底重重一擊。
雲嫿被暖色的光亮驚豔,她捂著嘴,居高臨下看著盛世的燈海彌漫進心底。
“阿懷哥哥?”
陳淮垂眸,迎上她水盈盈的目光。
“我一生都將戎馬而過,其餘的不過是過眼雲煙,隻有定邊軍,這是唯一見證我的東西。如今,我想不到比這裏更好的地方,讓我們在一起。”
陳淮其實不用多說。
雲嫿都懂。
她和陳淮定定看了許久,像是要把每一盞燈記住。
直到長久的等待後,依著安排,營內燃起了篝火。
蕭向忱煞有介事道:“今日為了給你們添添喜慶,本王同衛硯沒少想主意。”
陳淮和雲嫿相視一笑,底下數千將士仰著脖子也巴望著景寧王這個會玩的人的主意。
陳淮點點頭,由著蕭向忱說下去。
雖說蕭向忱素來不靠譜,軍營裏也多的是葷段子,但雲嫿在這裏,他們定然也會把握住分寸。
蕭向忱拿出個錦盒,萬分可惜道:“軍營裏都是男人,玩法太野,不適合你們。”
“所以本王尋了個盒子,你也好,弟妹也罷,隨便抽三隻簽,今夜三支簽的事情滿足了,便算是我們鬧過洞房了。”
蕭向忱話音落,一向軍紀嚴明的定邊軍大營叫好聲如若海浪漲潮,一波比一波強。
陳淮側眸看去,雲嫿顯然沒經曆過這樣的陣勢,都有些發懵了。
陳淮溫和問道:“想玩嗎?不想玩我們就走,不用管他們。”
雲嫿隻是被大家的熱情震驚到了,並不是不想玩。
她在北疆長大,雖說來了京都收斂了幾分,但骨子裏還是愛玩的。
更何況今日是個重要的日子,定邊軍是陳淮視為家人的存在,她就更沒有必要掃興了。
她拉拉陳淮的衣角,眼尾帶著消散不去的害羞,點點頭。
陳淮抬抬下巴:“去抽吧。”
“要我抽?”
陳淮俯下身子,聲音不大不小,恰好高台上聽得見:“以後我都是夫人的,抽個簽又如何?”
蕭向忱率先起了哄,高台下的人不懂怎麼了,但也跟著起了哄,一時間大營裏像是沸水四溢一般歡騰。
雲嫿隨手抽出了一隻,遞給蕭向忱,蕭向忱瞥了一眼,大聲道:“這根無趣。剛剛你們家副帥說了,以後他由世子妃做主,那這根簽的誰順著誰就有答案了。”
蕭向忱看著雲嫿:“快快,第二支。”
雲嫿又遞給蕭向忱一支。
蕭向忱展開後問雲嫿和陳淮:“此刻之前,此時之後,誰視對方更重要?”
雲嫿聽罷,驀地抬頭,她目光雀躍,看向陳淮時,滿滿都是他。
陳淮停了一息,慢慢道:“此刻之前,我一直為今日而謀劃。此刻之後,我希望你愛得永遠比我輕一點。”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陳淮看著雲嫿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淡然一笑,“第三支,我去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