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嚷道:"我他媽的死也要拉你們陪葬!"
袁野的身體一直在被反向往外拽,他看到旁邊有個粗繩繞在柱子上,正好拽住,稍微撐了一會兒,但此時腦子裏突然衝,假如此刻鬆手,鍾赫和大金都死了,那麼--
顧泉就是他的了。
……
鍾赫眯著眼,迎著雨水看著上方的袁野,又聽到下麵九層傳來顧泉的喊叫聲:"鍾赫!你跳過來,你跳過來!"
突然上麵的大金喊了一聲:"不許鬆手!不許鬆--"
袁野眼神裏有著化不開的濃鬱,帶著點狠意和痛苦。但他還是咬咬牙,硬著心--
在估量著手臂負重的最大極限之時,他鬆手了。
顧泉剛跑到九層樓沿邊,就看到鍾赫從高空墜下的身影,如同她心裏的高山轟然倒塌。
"鍾赫--!!!"
她趴在那兒,伸頭看著已經墜落在地,身下一大灘紅色的血,雨水無情的衝刷著,卻奇怪的越衝越多,滿地都是紅色。
顧泉撕心裂肺的哭喊著:"鍾赫!對不起……鍾赫!"
她的哭聲在雨聲之中幾不可聞,然而樓上躺在滿是灰塵水泥地上的袁野卻都能聽見。他仿佛是愧疚,也仿佛是悲痛,顧泉的悲傷感同身受,隱隱卻還有著可恥的慶幸。
這一次,是他贏得了顧泉。
他爬起來,兩隻手臂發麻難受,使不上力,他下了樓,走到顧泉身邊,她趴在那兒看著一動不動的鍾赫和大金,嗓子都哭啞了,滿臉都是淚水,渾身抖若篩糠。
袁野低聲對她說道:"對不起。"
顧泉的淚眼看向他,又看到他軟骨無力的雙手,心髒酸疼無比,垂著頭,摸著袁野的手,哭著說道:"是我對不起……"
她爬起身,踉踉蹌蹌的要下樓,袁野跟著她,他掏出身上的手機,語氣冷靜的報了警。
他跟著顧泉。顧泉走在前麵,她的身影單薄又脆弱。
天又陰暗了許多,雨突然變小了,顧泉看到地上不再動彈的鍾赫,後腦勺著地,白色腦漿一地,地上全是血,她的衣服也沾染上了血色,血腥黏稠。
她摸著鍾赫的臉,那張斯文俊雅的臉,不再溫熱。而是被雨水澆灌得冰冷,閉著眼,沒有呼吸。
"鍾赫……"
顧泉哭得一抽一抽的,她永遠的失去了鍾赫,以後加班的再晚,鍾赫也不會帶著熱乎的關東煮來接她了,再也不會給她煲湯做飯,再也不會溫柔的叫她"安泉"。
袁野站在一邊,仰著頭,看著還是黑壓壓的雲,他心底抽痛,不敢再多看一眼如此絕望的顧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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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泉恨過很多人,莫莉,蘇澤,傅秋,甚至恨過袁野,但她最恨最恨的,是自己。
她從來從來沒有如此厭惡自己,討厭自己,如果能夠回到和鍾赫吵架的那一天,顧泉一定會抱著鍾赫說,我們生孩子,生多少都可以,我會努力愛上你,加倍對你好。
可惜沒有如果。
鍾赫死在清明節這一天,清明時節雨紛紛,顧泉難過的想,她以後每年清明,都要為鍾赫掃墓了,她永永遠遠也無法洗刷掉這種罪惡和負疚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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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赫的屍體,原想著是和大金的一起,送到法醫處鑒定,但顧泉不同意,留著眼淚,木然的說道:"不要再欺負他了,不要再傷害他了。"
法醫上前想要勸慰下顧泉,顧泉反而情緒激動了起來,"我不許!我是他家屬!我不允許你們剖解他的身體!我不要他人都死了還要挨刀子,你們欺負他不會喊疼嗎?!我不同意……"
袁野上前來摟過顧泉,溫聲道:"好好好,不同意他們是不會解剖的……"他看向法醫,說道:"你們檢查大金的也就可以了吧,我和顧泉是人證,現場都有物證。不會耽誤結案的。"
帶隊的隊長走過來,麵色凝重,還有些疑惑,問道:"你是顧小姐什麼人?"
大金是綁匪,被綁的是顧泉,死者裏那個鍾赫是顧泉的丈夫,那麼這個年輕男人是什麼身份?
袁野頓了頓,懷裏的顧泉神經緊繃著,袁野不想再刺激到她,於是說道:"我是她的……朋友。"
辦案的警/察也辦了這麼多年案子了,"朋友"這兩個字所蘊藏的信息其實很巨大。他點點頭,說道:"你和顧小姐,都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大金的身份查了很久,才查到他的原名和戶籍所在地,也確認了就是海城一年前通緝的逃亡犯。
顧泉神經衰弱,局裏讓一個女警去和她聊的,問什麼答什麼,沒什麼好隱瞞的,唯有問到"為什麼大金會打電話給袁野,而不是你的丈夫?"
顧泉沉默不語。本已經幹涸的淚水又掉了下來。
是啊,大金叫的本來是袁野,鍾赫為什麼會來?就是因為她在車上求助的時候,給鍾赫發的地址。
都怪她,歸根結底,是她害死了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