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都被仔細地清洗過,從塑料口袋裏拿出來居然結了層霜花,爐火一烤又往下淌水,肖文靜不得不蹲下來瀝幹。她正心無旁騖地勞動著,頭頂突地傳來“磅”一聲響。

是有人用硬物敲響了煎餅爐的鐵架子,肖文靜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不絕,她連忙站起身,皺緊眉頭望過去。

……不認識。

但是不懷好意。

肖文靜下意識地捏緊了掌心中的萵筍,隔著齊胸高的煎餅爐,站在外側的是三個陌生的男人,體型屬於典型的北方人,也就是說肩寬膀厚,實際身高比看起來更高。

三個人長得很有幾分相像,都是方臉、粗眉、鼻翼寬大,乍看似乎是一家子三兄弟,肖文靜記性好,一下子就想起她見過第四個擁有類似特征的人。

她扭頭望向右側,烤玉米的爐子還留在原地,黃玉娥卻不知所蹤。

“磅!”

領頭的男人又是一捧子敲向煎爐餅的把手,差點砸到肖文靜,她嚇得倒退半步,三人立刻圍上來,將她由煎餅爐前擠開。

“你們幹什麼?”肖文靜一退再退,差點踩到溝裏,踉踉蹌蹌地停下來,“再過來我喊人了!”

“你喊啊!”領頭的男人手裏捏著一根筒狀的金屬棒,似乎是從哪裏拆下來的椅子腿兒,流裏流氣地吆喝,“你這煎餅攤算是占道經營吧?你驚動了警察,大家一塊兒進局子。”

這話有道理,肖文靜頓時不敢張嘴,如果警察來了,他們大不了進派出所蹲一晚上,她的煎餅爐子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煎餅爐子是她生計的來源,對她太過重要,肖文靜甚至忘了關心自己的人身安危,謹慎地左右張望一番,確定沒有出現穿製服的身影,這才回頭看向三人。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她努力壓低了嗓音。

三個男人彼此互望,領頭那個把金屬棍兒在手上轉了一圈,指定肖文靜道:“今天開始,不準再在這邊擺攤。”

“憑什麼?”肖文靜脫口而出,“你們是黃玉娥找來的?她男朋友的親戚?趕走了我好讓她來賣煎餅?”

領頭的男人臉色變了變,似乎沒料到她這麼容易猜到黃玉娥,不過猜到了就猜到了,她一個弱女子,諒她也翻不出花樣。

“少廢話,”他不耐煩地喝斥,“讓你滾就滾,別給臉不要臉!”

“我不會走的。”肖文靜氣得渾身發抖,她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辦,這麼些年過去,她也不是沒見過窮凶極惡的女囚,可她學不來她們的樣子,她骨子裏仍是當初品學兼優的女高中生,連罵人都辭窮。“有本事你們打死我!”

肖文靜不再後退,反而梗起脖子逼近三個男人,這就是她撒潑打滾的極限了,她還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十字路口這種人流不斷的熱鬧地界,他們真敢殺人不成?

三人男人果然沒有打她,為首的男人揚起金屬棍兒揮了兩下,肖文靜嚇得閉上眼,腳下卻死都不肯停,寒毛直豎地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鐵棍子敲到身上的劇痛。

她睜開眼,那三個男人居然反過來被她逼退了半步,其中一個撞到煎餅爐上,被燙地連連呼痛。

肖文靜膽氣一壯,剛要再說什麼,被燙傷那個男人惱羞成怒,搶上前一把推出,肖文靜沒出口的話便被咬斷在嘴巴裏,身不由己地仰天倒下。

男人的力量相比女性完全是壓倒性的,肖文靜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差異,她的後腦結結實實磕向結著薄冰的路麵,耳邊“咯嚓”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了,然後是鋪天蓋地的轟鳴。

天空和樹梢、高樓都在眼前不停地旋轉,肖文靜感覺不到痛,她短暫地失去了痛覺和聽覺,思維能力似乎也消失了,腦子裏僅剩下一包液體在晃啊晃、晃啊晃……

她翻身趴在地上嘔吐,早飯還沒吃,隻能吐出一些清水、胃液,想要嘔吐的感覺卻如此強烈,搜心刮肺,恨不得把整個內腑翻轉過來。

模模糊糊中,她又被踹了一下,神智不清地委頓到路旁,眼角餘光瞄到他們轉過身對付煎餅爐,用棍子敲,板凳砸,當它是個人一般拳打腳踢。

“住手……”肖文靜張口想發聲,耳朵裏的白噪音綿綿不絕,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來,地麵的薄冰已經化開,她用手撐著爬起身,一不留神又重重地摔倒。

這一下摔得眼前發黑,肖文靜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恢複些許,她睜開眼,視野的邊界由黑變灰變白……驀地闖進一個似陌生似熟悉的身影。

是他……那個每天都來買煎餅的少年……

她眼看著他衝向那領頭的男人,一拳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