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養蠱與所有苗疆人不同。
旁人養蠱,皆為母蠱子蠱同養,若需用蠱時,則是將子蠱進入對方體內,自己手中則是掌控著母蠱,以蠱蟲掌握著對方命脈的同時從母蠱觀察著對方生老病死等變化,母蠱可操控子蠱生死,子蠱若死,母蠱會受些影響,而若母蠱死亡,則子蠱必死無疑。
而種在人體裏的子蠱若死,其所寄生的人也會隨之死亡。
這也是苗疆蠱蟲的可怕所在,哪怕遠在千裏之外,也可隨時操控著一個人的生死。
然阿黎的蠱,無論任何一種蠱蟲,都隻有子蠱而無母蠱,她所喂養掌控的蠱蟲,皆靠她的血,她生蠱生,她若死,隻要她沒有傳達命令,那些曾被她用出的蠱蟲也不會受到她死亡的影響。
這是身為烏離部族聖女血脈與眾不同之處,也是烏離部族始終留著她一命的原因。
至於她養的蠱,每一隻蠱蟲的動向她都能從自己的心脈感應得到,或近或遠,或生或死。
她此刻睜大著雙眼驚駭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感覺。
沒良心體內的蠱蟲出現在了苗疆!
怎麼可能……?
是小姐姐幫沒良心把他體內的蠱蟲逼出來了?
不會的,除非蠱蟲死了,才有可能在沒有施蠱之人動手的情況下將蠱蟲從人體內逼出來,她感覺得到沒良心體內的那隻蠱蟲活得好好的,並沒有死,那就不可能離開了他的身體,那就是說……就是說——
沒良心他到苗疆來了!?
為什麼來苗疆?為了……找她?
不可以,不可以……阿黎驚恐惶然地訥訥搖頭。
不要來……來了,就再也離開不了了。
他會死在苗疆的!
“啪——”突然,一捧爛泥砸到了阿黎麵上來,髒了她整張臉,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昨夜才下過雨,泥土泥濘,糊到她臉上黏稠不堪,沉甸甸地壓在她的眼皮上,她此刻沒有辦法抬手來將眼睛上的爛泥抹掉,她隻能勉強睜開眼,但視線卻被爛泥糊住,什麼都瞧不真切,唯聽到孩童用稚嫩的聲音在罵她:“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那個野種!”
“她的阿娘弄丟了族裏的寶貝,還和外邊的壞人生下了她!”
“我阿娘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她阿爹是壞人,她阿娘也不是好人!她就是個野種!”
“大家扔她!用力扔她!”
孩子們七嘴八舌,朝阿黎身上扔來的泥團子愈來愈多,直將她整個人都砸糊成了泥人,她沒有辦法躲避,因為此刻她沒有自由,她也沒辦法反駁,不僅是因為孩子們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也因為她若是張嘴的話,那些稀爛的泥巴就會進到她的嘴裏,所以她隻能緊緊抿起嘴。
唯有如此,她才能不吃進那鹹腥的泥土。
忽地,其中一個孩子在抓起地上的泥巴時摸到了一塊足有他巴掌大的石頭,想也不想就照著阿黎的腦袋砸去!
石頭尖銳,不偏不倚地砸在阿黎的腦門上,瞬間將她的腦門磕破,流出汩汩的血來。
可她渾身上下滿是髒泥,哪怕血流不停,那些個孩子們也看不出來,仍在不停地朝她扔泥巴。
直到他們扔得累了,才離開。
他們是跑著跳著離開的,歡聲笑語,顯然覺得他們方才是做了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