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仿佛有什麼液體從空中墜落而下, 被晨露往下壓了一點的枝葉又重新彈回了原處。
方塵棲自這一具身體中醒來,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怔愣地看著四周一片綠鬱蔥蔥的景象,抬手拂上了自己的心口。
這裏羸弱而平靜地跳動著, 可方塵棲卻清晰地察覺到有一股濃濃的悲傷壓抑在他的心口,難受得直教他喘不過氣來。
原來當初,他真的是蘇落衡。那一世的他被仇恨所累尖銳而刻薄,甚至……還親手抽去了仲墨州的龍筋。
怪不得百年後他以方塵棲的身份再一次出現,仲墨州看他的神情是那般的深沉與令人難以捉摸。
當時他竟沒把他掐死在冷泉裏……報仇雪恨。
眼中疼得酸澀, 方塵棲以手捂住了雙眼,不想去看不想再深想。
然而他自欺欺人地想隔絕周邊的一切, 偏偏卻有不讓他好受的東西製造出巨大的動靜,攪擾他這片刻安靜。
一陣獸吼傳入方塵棲的耳中,連帶著少年的一聲悶哼也夾雜在其中。
方塵棲瞬間睜開了雙眼, 心中突然狠狠一跳。
他似是隱約猜測到什麼, 抬頭尋望聲源所在。手中靈力凝聚而出,他竟是瞬間就移動到發生打鬥之處。
一頭張大血盆大口的凶獸直撞入眼簾中,甚至都來不及想本能性地作出反應, 方塵棲抬手捏訣,直接召來強大的颶風將那頭迎麵撲來的凶獸給掀翻在地!
然後他身形迅速回轉彎下身去, 扶住了那個虛弱不堪的少年, “墨州!是你嗎?”
對方抬起頭的那一瞬, 方塵棲僅一眼便就認出了, 這不是仲墨州。
不,或者說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仲墨州。
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沒有與他半點相識記憶的宴修騫, 難道仲墨州沒有和他一起穿來這個時空?!
所有驚疑與不安都來不及思考,就被猛然打斷了。因為那被震飛出去的凶獸爬起來了,亮出利爪露出尖銳獠牙朝他迅猛撲來!
方塵棲瞳孔驟然緊縮, 一切變化都在瞬息之間發生——
那原本還虛弱不堪傷痕累累的少年頃刻宛如神助,湧出強大的爆發力!他抓過一旁的斷劍,直朝那凶獸飛撲而去!
斷劍揮斬劃破虛空,散發出灼目刺眼的長虹。
斷劍重重地刺下,深深地紮進了凶獸脆弱的腹部。
與此同時凶獸的利爪也隨之掃過,劃傷了少年的雙眼。
方塵棲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心口驟跳瞬間回過神來。
他飛身而至,一把將淩空的少年接住。同時,手中的磅礴靈力瞬間擊出,將那頭龐然巨獸給擊潰成渣!
肉沫鮮血宛如磅礴大雨,傾盆而下。紅衣旋轉,青年環抱著少年避開血雨腥腸,直繞至巨樹之後,躲過了沾染一身汙穢的險象之境。
“給我看看你的眼睛!”方塵棲麵色蒼白,幾乎失態般地抓過少年捂住了眼睛的雙手。
在扒開對方手的那一刻,一道清晰可見的紅痕便就闖入了他的眼底深處。
方塵棲瞬間就紅了眼眶,落下了淚。
“吧嗒”一聲輕響,帶著溫熱的水珠滴落在少年的麵頰。
而少年因過度疼痛,徹底地昏死了過去。
嫋嫋白煙吹散入上空,一陣清苦的藥香味飄逸而出。
方塵棲熬好藥後用疊成塊的濕巾放在藥罐把手處,倒了一濃濃的湯藥出來,放在旁邊等它涼了一點後才將陶碗端起,要向屋內走去。
結果剛走沒兩步,他就頓在原處抑製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肺部就好像是被什麼貫穿了一般,隨著他的咳嗽而泛起一陣陣錐痛。
方塵棲知道這是當年那場山洪中,被毒火所擊中給蘇落衡身體留下的後遺症。
毒火灼體侵蝕肺腑,這麼多年以來,即使蘇落衡憑借著驚人的魄力與強大的意誌力支撐著自己,一步步修煉到極高的境界,也終究抵擋不了毒火對他身體的侵蝕。
所以蘇落衡恨那頭魔龍,恨那些修真人士,恨所有貪得無厭之徒,最終親手了結了一切報仇雪恨。
隻是,他唯一放過的晏修騫後來是怎麼掙脫鎖鏈逃出山洞的?其又是如何拜入劍汕宗,最後變成叱吒一方的魔族首領,仲墨州的?
這一切方塵棲都不得而知,因為他所接收的記憶全都是來自蘇落衡的經曆所看到的。
蘇落衡死了,後麵發生的一切他就都無從知曉了。
體內肺腑的疼痛逐漸消退,方塵棲也終於抑製住喉嚨間的咳嗽。他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唇際,發現自己竟咳出一絲血跡。
眸光微微動容了一下,而後他若無其事地用靈力抹去了這一血跡,抬腳走進了屋。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方塵棲本以為自己會迎來一道靈力的攻擊,他都已做好避閃的準備了,結果預料中的攻擊並沒有襲來。
他當下心口便就猛然跳動了一瞬,提步快速走了過去,口中還喊道:“墨州,是你嗎?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