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做飯,時間管理很重要。敲魚麵之前,寧歆歆先把醃好的五隻雞腹裏塞滿了香菇、板栗仁和洋蔥絲,用竹簽封住口,拿荷葉多包上幾層,砸開的時候就不會因為沒有錫紙而在雞肉上粘黃土。
寧歆歆準備做的是因洪七公和黃蓉而聞名於世的名吃——叫花雞,但其實這道還是正兒八經的禦膳,“六雞四鴨”之一的富貴叫花雞。
之前的黃泥是純水和的,如果直接往荷葉上糊就會有土腥氣,寧歆歆又加了燒酒和黃土重新和勻,這樣烤出來的叫花雞會有淡淡酒香,叫花雞烤上之後,她轉頭去廚房裏敲魚麵,這可是個體力技術活兒。
取幾條魚去頭去皮去內髒,用指腹慢慢摸索出魚刺所在,再一根一根抽掉。在案板上鋪滿澱粉,把切成小塊的魚肉放在上麵用力敲打,直到敲成提起來不會破的一整片,在鏊子上烙至兩麵發白再取下切細即可。
一張魚麵敲完,寧歆歆已經滿頭滿身的汗,手臂也開始哆嗦。
梁彥昭跟著她轉了半天,見她乏力便想過來試試,寧歆歆本想著他虛弱,就給他玩一下意思意思,結果那人一口氣敲了幾張也麵不紅、心不跳。
要不是親自號過脈,寧歆歆都會覺得這人是裝病,但身體真的有疾還如此大力,莫非就是男女之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見他玩得上癮,寧歆歆也不多話,徑自去一旁切雞肉,隻留了隻眼睛偷偷瞧著魚麵那邊,一旦發現梁彥昭體力不支,她就得抓緊叫停。
等她吊好湯,炒好蒿子稈,梁彥昭也已學著她的樣子把魚麵敲好、烙好了,紅露和紅蘇兩人湊在一起給他燒鏊子,伸頭縮腦嘟嘟囔囔,笑容略顯猥瑣,大概率是在嗑西皮。
年輕小女孩,大好時光可不就是得嗑西皮嗎?寧歆歆表示,自己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隻是這一晃成了個有名無實的正主,感覺還有點奇妙,有點甜兮兮的,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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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通忙活,寧歆歆和梁彥昭二人坐定用晚膳時已經酉時二刻。
為了封住叫花雞的香味,寧歆歆特意把那泥巴蛋子抱進了膳堂,準備開飯再砸,她掄圓了胳膊上手,動作幅度極大,霎時土星四濺,黃土飛揚,染得周邊織花地毯都成了黃灰顏色,梁彥昭的額角又抽了抽。
但是荷葉打開的一瞬間,梁彥昭就覺得再粗魯、揚塵的前奏都是值得的。
酒香味混著荷葉清香嫋嫋散開,再一層層去掉荷葉,隻見裏麵雞皮嫩黃,油光鋥亮,烘烤的雞肉香、填腹抹皮的料香伴著熱氣蒸騰開來,引得人口水直流。
寧歆歆撕了根雞腿遞給梁彥昭,在她們老寧家,雞腿代表的可是無上寵愛。
梁彥昭撕了一小條雞肉品嚐,雞皮滑嫩,皮肉間似裹了一層淺淺的雞油,雞油裏又有醬料的鹹鮮,肉燜得軟爛,不柴不膩,肥美多汁,醃得也入味,並不會吃著吃著就失了味道,而是越嚼越香,一條一條撕到後麵,才發現竟可以輕鬆脫骨。
從未聽說過的做法,從未體驗過的口感。
一根雞腿入腹,他眼巴巴看著寧歆歆,眼神裏透露著“歆歆我還想再來一塊”的期盼。
寧歆歆不像梁彥昭這樣吃相儒雅,她手拿雞腿正吃得滿嘴流油,見他這般就含含糊糊道:“別光吃那個,嚐嚐生敲魚麵,你的勞動果實。”
梁彥昭許久沒有痛快吃肉,這點定然不夠,但是胃還不好,實在也不能多吃,免得待會兒又要受罪。
他聽話挑起一根敲魚,魚麵寬約半指,似家常手擀麵,但顏色玉白而微微剔透,入口細品,隻覺是與尋常手擀麵完全不一樣的爽滑和柔韌,甚至還有些許脆生,細嫩無比,不知今日吊的是何種高湯,顏色奶白,裹在魚麵上鮮香逼人,湯底裏還加了胡蘿卜絲、臘肉絲和香菇絲,肉香、菇香糾纏一處,直把人眉毛都要鮮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