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騰下來,東坡肉也燉得差不多,大火收汁卻也不能太過,還需留些醬汁拌飯。
看著食案上的四道菜,寧歆歆不停地在心裏讚歎,太豪華了,真的太豪華了。
從小廚房到膳廳這幾步,寧歆歆走在前麵,清楚地聽到後麵的奉了食案的小丫頭瘋狂吞咽口水的聲音。
她回頭問那倆人:“香嗎?”
若是普通宅院內的下人,此刻定會雙股戰戰、哆嗦開口說句“主子恕罪”,但益安居內的下人不這樣,個頂個的實誠且膽大。
全是寧歆歆日複一日、水滴石穿慣出來的。
那倆小丫頭又咽了咽口水,點頭道:“嗯!香!太子妃,可香了”
說話間進了膳堂,寧歆歆指揮著倆人放下食案,“小廚房裏還留了一些,快些去搶,晚了怕沒了”
倆小丫頭敷衍福了個身,也不講究後退幾步再轉身了,掉頭拔腿就跑。
嗬,這架勢,寧歆歆笑了笑,像極了自己高中時候百米衝刺去食堂搶飯的模樣。
梁彥昭恰好淨手畢進了膳廳,聽著撲騰撲騰離去的腳步聲,瞧著門口處問寧歆歆:“歆歆,這是怎了?”
“倆小丫頭去小廚房搶飯呢,鞋都要跑掉幾隻。”
梁彥昭搖著頭笑笑,遞了熱帕子給寧歆歆拭手,落座後問她:“這次可記得給紅蘇、紅露留了?”
前幾天忘記給紅蘇、紅露留飯,倆人忙完手頭的活計趕到小廚房裏,鍋都刷幹淨了。
倆人當時就不樂意了,偏還不肯直說,隻在寧歆歆麵前搞憂鬱錦標賽,一個抱著三三垂眸不語,一個拎著繡繃長長歎氣。
寧歆歆險些以為這倆人齊齊失戀了,想想也不對,紅蘇還有機會失戀,紅露哪兒來的戀?
她跟在後頭威脅、恐嚇、哄騙、甜言多管齊下,才知道二人是因為沒給留飯,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失了寵。
得知原因的寧歆歆哭笑不得,大方承認自己不對、忘下了這事兒,方才將此事翻篇。
不過一口飯嘛,紅蘇、紅露也實在小氣。
“記得了記得了,已給她倆留了一份,”寧歆歆也落座,“我現在每次都能把兩個人精細小炒做出大鍋飯的感覺,可能真的有天賦去宮裏做個食禦。”
梁彥昭提著筷子抬頭,淡淡道了句:“為夫不準。”
寧歆歆:
怎麼回事?小氣吧啦在益安居還有了人傳人現象?
“好好好,不去不去,”寧歆歆挪著圓凳坐近,從梁彥昭臂彎處伸頭進去,盯著他問:“素來聽聞彥昭太子端方豁達,如今看來怎如此小氣?”
“有嗎?”梁彥昭側頸輕輕吻了臉前人一下。
“有啊。”寧歆歆不甘示弱,火速回吻。
梁彥昭聳了聳肩,渾不在意,“有便有吧。”
那彳亍吧寧歆歆歎了口氣,變了,這世道變了啊。
“遇明,你先”寧歆歆的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圈,“先嚐嚐東坡肉吧。”畢竟這個做起來最麻煩。
梁彥昭夾起寧歆歆給自己放碗裏的東坡肉端詳,肉塊在筷間輕輕顫動,好像每個部分都朝著不同方向,卻還不會散。
認真瞧過去的第一感覺是漂亮,肉塊方方正正,顏色紅亮有如瑪瑙,肥瘦相間,一層晶瑩又一層紮實,顏色深淺,非常和諧。
隻舉起便已聞到撲鼻的肉香、濃鬱的醬香,其間還夾雜著酒香,淡淡的,卻誘人。
色、香已足夠引人饞,隻能迫不及待入口。肥肉部分經了充分的煎、煮後已析出了油脂,故而油而不膩、軟卻不爛,且幾乎入口即化,豬皮部分筋道入味,瘦肉部分絲絲嫩嫩、瘦卻不柴。
品肉同時,濃鬱醇厚的醬汁也在口中蕩開,伴著油稠卻不腥膩的醬香、酒香四處發散,口感著實美妙不已。
“好吃吧?”寧歆歆也在吃這個,她不太能吃得了肥肉,東坡肉卻是個例外,例外到她曾多次單方麵宣布東坡肉和把子肉的肥肉是最好吃的肥肉,不分伯仲、並列第一。
“好吃,”梁彥昭倒不是不喜歡吃肥肉,不過是他剛沾葷腥,無甚機會機會吃,今日的肉塊著實讓他驚豔了一下,“歆歆說這叫東坡肉?”
“對啊,相傳是他創製,又因著自己輾轉不同州府做父母官的契機,一步一步將這菜發揚光大的。”
寧歆歆又感歎,“他可真厲害啊。遇明你大概隻知道他的詞作一絕和仕途曲折吧,他當時發配儋州,米都吃不起,還給朋友寫信說,當地的居民給我送了些生蠔,與酒並煮,食之甚美。
還不止這,他還吃小蝙蝠、小老鼠、小□□啊買不起米就吃山芋頭羹,還覺得,誒好吃好吃,閑暇又幫著當地人改良釀酒工藝。
花甲之年發配到那麼個地方,還有這麼好心態,倒騰吃食、著書立說,真是不服不行。”
任他風吹雨打,吃貨人設不倒。
梁彥昭撂下筷子,“歆歆若到同樣境地,又會如何?”
看這話問的——
寧歆歆擰著眉想了想,還是認真回複道:“我要是到了那裏,可能會開個小食攤吧,那裏啊有好些水果的,白天可以賣清補涼、椰子雞、芒果飯,晚上就可以支個攤子賣海鮮燒烤”
“又有何異?”梁彥昭出言打斷了寧歆歆的“熱帶發財暢想”。
“什麼?”
“我是問,歆歆這樣好的心態,與東坡先生何異?”
心態好也就算了,關鍵還都是從吃食上入手,丁點兒區別不過是歆歆琢磨的吃食,好像不似東坡先生那般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