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明, 等等”
聽到聲音,正走到益安居門口的梁彥昭停步回頭,“怎就起了?不多睡會兒?”眼下才不過卯正, 天都還黑著。
寧歆歆不由分說塞到他手裏一包吃食並著個水囊, “剛做好的, 帶著路上吃。”
梁彥昭皺眉,“不是說我走得早, 不需準備早膳嗎?”
方才他起身時歆歆還睡著, 不過是去盥室洗漱又去書房取了本手劄的功夫,就連早膳都做好了, 肯定是紅蘇進去叫醒的,還得有硯青跟著一道通風報信。
“擔心你在外頭忙起來就忘記吃, ”寧歆歆趁著天色暗悄悄掐了梁彥昭腰側一把, “若再犯了胃病, 著急擔心的不還是我。”
“不會了,”梁彥昭撫了撫寧歆歆身上的白綾襖,認真保證。
“那也帶著, 就在馬車上吃。”
“好, ”梁彥昭伸手抱了抱寧歆歆, “我走了歆歆。”
寧歆歆踮腳,抬起下巴, “要親親。”
月光迤邐,日光熹微,昏昏暗暗的天色下,梁彥昭看到一張素麵,白淨清秀,未著粉黛卻別樣動人, 許是在外間呆久了,臉頰、鼻尖都微微發紅,似是誰在宣紙上淡淡暈了一筆朱紅。
他抱著人回身避開了底下人,用一身大氅掩住懷中人身形,熱烈又短暫地,吻了下去。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用完早膳先睡一覺,我晚膳時分回來。”梁彥昭鬆開寧歆歆,扶她站好道。
“嗯嗯,”寧歆歆心滿意足,伸手理了理梁彥昭身上的銀白大氅,理好後輕拍了拍,“去吧,早去早回。”
——
馬車上早燃了暖爐,入內卻也算不得多暖。
梁彥昭於車內坐定,伸手摸到歆歆給的油紙包,琢磨著打開看看到底給帶了什麼吃食。
油紙包裏頭躺著一張對折起來的餅子,餅皮金黃,瞧半邊的模樣能猜出上頭的花紋是一圈一圈、如同樹木年輪一樣,咬上一口,濃濃的油酥香味便從齒間溢出,嫋嫋揚了滿口,餅皮酥脆,因著烙得實在到位,脆得開始掉渣片,內裏那層卻是又油又軟,又帶著一層韌勁,嚼著並不虛,還需多少使點勁,這點勁兒用上,早起的混沌便被驅走了不少。
內裏加了菜肉,梁彥昭凝神,認真從舌尖所品、齒間所觸裏分辨所夾的配菜。
那個初嚼覺外皮發硬,再嚼覺內裏多汁,肉香四溢的是醃製又煎炸的裏脊肉片;脆生清口,吃著難掩咀嚼聲響的是新鮮的小生菜,比昨日的蠔油生菜更嫩些,不如外頭買的葉片大。
梁彥昭想到寧歆歆在花盆裏種的幾盆小青菜,白日裏挪到日頭下麵,入夜又搬回室內,養得實在上心,平日裏寧三三在花盆邊繞上兩遭,都會被歆歆草木皆兵地抱走,生怕給她霍霍了。
竟還未長成就掐來給自己吃了嗎?
想到歆歆早起,蹲著身子、借著燈燭光亮掰生菜給自己做早膳的樣子,梁彥昭嘴角不自覺便彎了起來。
還有一種,雖然嚼著又大又厚,口感卻細密軟嫩的肉片,該是歆歆慣常喜歡做的午餐肉。
餅皮內側還刷了一層醬汁,發鹹泛甜,有濃鬱厚實的醬香,夾雜著絲絲辣意,與內裏夾的小生菜一同壓製了餅皮油氣,已吃了半個餅也不見膩,倒是越嚼越香。
早起未來得及飲溫水,吃著吃著便有些口幹。
他打開水囊塞子,正欲似往常趕路一般直接拎起來飲,便見水囊口處緩緩升上來一根葦管。
行路途中路況不一,馬匹步伐再穩、趕車人技術再高超、車子防震再好,總免不了顛簸,若是飲水時恰逢坑窪,稍不留意便會灑一身,若用了葦管,便不會有這種困擾。
梁彥昭會心一笑,歆歆這個嬌嬌,整日裏瞧著大大咧咧,心卻比誰都細。
他捏著葦管吸了一口,溫度也剛好,不怕燙口。
不過裏頭裝的卻不是溫水,是化了蜂蜜的牛乳,甜味不濃,有淡淡花香氤氳其間,與牛乳的香味並不衝突,兩者混到一處也不會過於香膩,飲著還頗為爽口。
這一餐飯食吃著方便又暖身暖心,馬車還未行到地方便已用畢,隻是這個餅叫什麼名字,卻還不知道。
梁彥昭心說回府可以問問歆歆,若還有早起外出的事宜,這倒是個十分不錯的早膳選擇,可讓歆歆教會了廚娘,日後常帶這個。
正想著,便聽車簾外頭的硯青揚聲道:“爺,這手抓餅可真好吃。”
原來這餅叫手抓餅。
梁彥昭回:“怎麼?太子妃也給你帶了一份?”
“哪兒能呢,早上時間這樣緊,太子妃隻來得及做一份,別說我的了,她自己那份都還沒來得及做呢,”硯青道,“是紅蘇跟太子妃學著做,做好給我帶上的,我琢磨著紅蘇初學都能做這樣好吃,您那份兒肯定更好吃。”
梁彥昭在車內瞧不見,硯青在外頭說得眉飛色舞,把身邊隻拿了個大廚房所做胡餅的長喜和周揚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後槽牙都要咬碎幾顆,嫉恨之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將寒天生生灼成熱暑。
那倆人的眼刀嗖嗖飛來,經了寒風直往硯青心窩子上戳,給硯青戳的,那別提多爽了。
有家室就是不一樣啊,半個家室也是家室。
像爺那樣的待遇,就更厲害。
硯青正喜滋滋想著,忽聽車內傳來話音:“硯青,你那裏頭夾了生菜嗎?”
主子爺怎麼突然問這個?硯青一頭霧水,卻還是當即回道:“沒有啊。怎麼了爺?”
“無事,”在車內的主子爺這才算滿意,暗自笑了,心裏更是熨帖。
——
梁彥昭走後,寧歆歆帶著紅蘇、紅露一道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