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彥昭書房內曾有一個慣常燃著龍腦提神的錯金博山爐,後被寧歆歆強行移到了臥房內燃了寧神香。
事情已過去好久了,當時梁彥昭還日日犯不寐之症,雖入睡困難卻頭腦昏沉,索性燃了提神香通宵達旦地處理公事。
寧歆歆看不下去他這般作為,便將龍腦、濃茶一並給他繳了,而後換成了寧神香、安神茶。
現在梁彥昭日日睡得安寧,博山爐也已閑置好久,此物曆史還是寧歆歆在繳沒時問清的。
隨後,寧歆歆指著桌上的菜一一介紹道:“這個是博山酥鍋,這個是硬炸肉,這個是豆腐箱。”
梁彥昭慣常先吃眼前菜,便先夾了一塊硬炸肉,炸肉外皮發硬、發酥,咬起來嘎嘣脆,裏麵的裏脊肉條顯現出明顯紅棕色紋理,吃著卻不發幹,而是介於肉幹與燉肉之間的一種居中狀態,肉絲清晰、筋道發韌。
一塊肉條吃下,絲毫不覺油膩,反覺醬味濃鬱,酥麻鹹香,硬外皮與軟內裏口感衝突,給了唇齒極大程度的撫慰。
“這個叫博山硬炸肉,這個地界還有一種軟炸肉,醃製和炸製過程其實是差不多的,區別就是在麵糊上,我比較喜歡吃硬炸肉。”
寧歆歆沒有像梁彥昭一樣用筷子夾炸肉,直接上手抓,一邊吃一邊倚在身側人身上絮絮叨叨說話。
剖白心意之後,寧歆歆就再不肯坐在梁彥昭對麵用膳了,無論是膳廳內圓桌、還是小廚房內方桌,她都要挪了凳挨著梁彥昭坐,偶爾條件允許,還得坐人腿上。
若是梁玉瑾用膳時也這般沒骨頭模樣,梁彥昭多半是要皺眉讓她坐有坐相。
但寧歆歆這樣,他非但不會嫌她沒有禮貌,還高興得很,他就喜歡歆歆這般依賴他,甚至還嫌依賴得不夠。
“遇明,”寧歆歆拎著一條炸肉給梁彥昭看,“這種炸貨啊,用了好油才能美味又健康。你若是出去吃飯碰到炸物,便先看它顏色,如此這般金黃,顏色不黯的,才是好油炸出來的,如若不然,那便不要吃。”
食用油被多次高溫加熱,會產生很多脂肪酸聚合物,可使人的肝髒腫大,肝功能受損,嚴重時甚至可致癌。
雖說梁彥昭鮮少出去與人應酬,但也還是提前跟他講好,萬一哪天就去了呢。
“我記下了,”梁彥昭從自己碗裏舀了一勺白米飯喂給寧歆歆,“空口吃了好些炸肉了,也配點飯。”
寧歆歆其實並不太餓,但被梁彥昭喂了口飯卻點燃了她對碳水的熱情,當即便坐正,準備認真吃飯。
梁彥昭此時已拈了一塊酥鍋,夾起的是一塊豬蹄,豬蹄燉得酥爛,十分入味,外頭那層皮軟軟彈彈,內裏的肉幾乎可以說是入口即化,味道有些稀奇,但卻是好吃的,有些發酸,醬香濃鬱,鹹味、甜味並重,在舌尖占了幾乎相同的份額。
寧歆歆也夾了一塊酥海帶,經了長時間燉煮,海帶外皮雖還發韌,內裏卻已沙軟,提溜起來還掛著棕色的湯汁,用來配米飯吃剛好。
“遇明你知道嗎?酥鍋可以兩吃的,”寧歆歆又伸手夾了一塊藕,藕的甜味似是比旁的配菜更甚些,如今已不再脆爽,而是也讓人喜歡的一種糯感,糯感裏頭又幾不可察地藏著一絲絲脆意,咬上一口,還能拉上挺長的一段絲。
梁彥昭正吃下一口帶皮五花,感覺與前日的東坡肉雖完全不一樣,但也是極好吃的醬香味道,當下便覺歆歆可真厲害,同樣帶皮、切大塊的豬五花都能做出這麼多花樣。
正想著,便聽她說什麼“兩吃”,梁彥昭抬頭:“什麼?”
“就是這個酥鍋啊,既可以做熱菜吃,也可以做涼菜吃,”寧歆歆費勁巴拉尋了塊鮁魚給梁彥昭放碟子裏,“做熱菜吃,便是今日這般,吃起來油水頗重,香味濃鬱。
若是放涼來吃,就會佤出一些晶瑩剔透的凍凍,像豬皮凍一樣的,先是裹在菜上,吃到嘴裏便化了,感覺上就如喝湯,但與直接喝湯又多少有些不同,會更加清口。”
哦?竟還能這樣嗎?
梁彥昭又問,“那現下有涼的嗎?”他想嚐嚐。
“現在沒有,”寧歆歆瞧著他笑,心道果然獵奇心理誰人都有,“我可勁添柴,一直燉到你回府,老砂鍋又保溫,可涼不下來呢,明日,明日便有了。先嚐嚐這個豆腐箱,是我們那裏的國宴呢。”
梁彥昭看著盤中的豆腐,豆腐塊被炸得金黃,各個棱上都是尖利模樣,其上還澆了層紅亮濃鬱的芡汁,豆腐塊最上麵那層已被切開,想必是又填了什麼旁的餡料進去。
如此一看,這“箱”的名頭倒真是恰如其分。
與外麵發韌筋道的外皮不同,內裏的餡料是極嫩的,許多小丁混在一處,吃到口裏卻各有各的口感和風味,並不難分辨。
梁彥昭吃出這裏頭有非常筋道鮮嫩、略有些硬的海米,有切得極小塊卻香味濃鬱的豬肉碎,還有咯吱脆、又爽口的筍丁,應是事先過油炒過而非是單純地加料加醬拌在一處,熱油爆炒已將它們的香味完全激發出來。
初嚐覺味道豐富,再品覺口感細膩,濃鬱的香味溢了滿口,便是已全部咽下,仍令人回味無窮。
不愧是國宴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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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寧歆歆先行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