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破了功。

商嫻索性直接鬆開了手,放掉了刀叉。

她拿起旁邊的絹布輕輕擦拭過嘴巴,頭也不抬地說:“看來我們這頓晚餐隻能到此為止了,文先生。”

“為何?因為這個電話?”

男人也放下刀叉,仍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半點瑕疵,也就琢磨不透絲毫情緒。

——

所以商嫻最討厭這種虛偽。

最喜歡……

那種純粹。

想起某人,再想起這是他的生日,再想起方才那通一分鍾的她永遠不會知道真實具體內容的電話……

商嫻眼神狼狽地閃了下。

她沒有猶豫,直接站起身。

“對,因為這個電話。”

“那我能冒昧問一句,商嫻小姐和電話裏這個人是什麼關係嗎?”

商嫻心底那點壓抑不住的焦躁,終於在此時掀開了一點幕布,露出了藏不住的魔鬼的一個犄角。

她冷了眼神,麵無表情地看向對麵的男人。

“我想無論兩家交情如何,我和文先生都還沒有到可以互相探聽私事的關係吧?”

“……”

對麵的男人笑容和麵色都同時一滯。

顯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商嫻竟然真的會跟他撕破這虛假的和諧。

就因為那麼一個電話。

男人眼底那點被輕視的不爽和自負終於也冒出了尖。

在看到商嫻拎起外套起身的時候,他才輕緩地笑了一聲,開口。

“如果商小姐是準備去彌補那通電話,那我想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

商嫻臉色一冷。

她轉回身,垂眼,麵無表情。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

男人淡淡一笑,低眼,不緊不慢地說。

“隻是剛剛打來電話的那個人,似乎剛巧就在附近——”男人側眸,望向落地窗外,街道對麵就是燈光輝煌的商業區,路邊燈光清亮。

男人笑著轉回來。

“更巧的是,他似乎先看見了你我,然後才打來這通電話,確認了你的身份和地址——看來兩位還是不夠親密,隔著這樣的距離,他就認不出你了呢。”

“…………”

商嫻生平沒有哪一次這麼想抽過一個人。

她攥起拳,幾秒後終於對著男人露出一個微笑。

“你該慶幸。”

“?”

“要不是兩家的關係橫在這兒,我三分鍾內就能送你去C城中心醫院一周遊。”

“…………”

男人似乎被商嫻這粗魯的威脅給驚住了。

商嫻垂眼睨著他,逐漸麵無表情。

“我們今晚就當沒見過麵。”

她轉身,利落地往外走。

——

“下次遇到別裝和我認識,我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涵養和耐性。”

*

商嫻扔了一疊錢給計程車司機,就連忙快步下了車,直進職高的後街。

今晚是個工作日,職高的學生們有很大一部分逃了晚自習課,都廝混在這條後街裏。

人影幢幢,弄得商嫻心煩意亂。

——

她這一身顧不得換的豔紅色的露肩輕禮服也實在過於紮眼,一路上不知道幾個不長眼的小子想往她身上撞。

隻不過在被她賞了七公分的細跟高跟鞋的“愛|撫”之後,那些慘痛叫聲裏,前路變得開闊和敞亮了許多。

商嫻終於緊趕慢趕地到了Aurora門外。

長廊燈暗。

前方音樂聲鼎沸喧天。

商嫻幾乎要懷疑自己進錯地方了——如果不是剛出長廊,就看到那片熟悉的“極光”的話。

這一晚Aurora裏的學生似乎格外得多,舞場裏喧喧鬧鬧,群魔亂舞。

各種聲音都嘈雜。

裏麵甚至還夾雜著集體跑調的……生日快樂歌?

商嫻眼神一動。

然而此時的噪聲程度下,她實在無法判斷這生日快樂歌的來處。

她目光一掃,落向吧台。幾秒後她便快步跑了過去。

“關音樂!”

噪聲裏,她對著吧台內的調酒師高聲道。

連著幾遍,對方才終於聽見了她的動靜。

調酒師轉回頭,眼神有些不善地刮了她一眼。搖頭。

“……”

商嫻差點氣岔了氣。

她從手包裏拿出折疊棍,甩開,揚聲——

“你來關掉隱約,或者等我自己找,直接把所有音箱敲碎。”

調酒師瞥向那根看起來纖細得很的金屬折疊棍,他不屑地輕嗤聲,剛要說什麼。

“砰!”

“嘩啦啦……”

他麵前一排擺出來的、正在擦拭瓶身的、不知道多昂貴的洋酒,被商嫻一棍敲碎了一片。

“——!?”

調酒師眼睛瞪成了牛眼。

然而商嫻已經甩手把一張黑色無額度卡拍在吧台上,那根折疊棍指向了下一片。

“別別別——!別敲了!!”

調酒師一個哆嗦,又氣又恨又畏懼地看了商嫻一眼,快步跑向後台。

幾秒之後,整個酒吧裏躁動的音樂聲陡然一停。

沙發區傳來的跑調跑到大西北的生日歌,也跟著戛然一頓。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