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腦海中響起一聲巨大的嗡鳴,有什麼東西正在掙紮著要從她的腦子裏跑出來。
野種,野種,她的孩子!
無數的畫麵在她眼前穿梭。
孤兒院裏,躲在角落孤零零的她;被江家選中收養回家的她;默默喜歡他的她;三年前代替了妹妹,嫁給他的她……
畫麵定格在那間冰冷的手術室裏,定格在江安安砸在她身體上的托盤上,定格那一灘被醫療儀器攪得粉碎的肉沫上!
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會,怎麼能忘記!
“快快快,天台上真的有人要跳樓,我剛才在街上都看見了。”通往咖啡廳的樓梯口有人聲傳來。
江安安收回手,任由江昕遙像一攤爛泥滑倒在地上。
她沒有想過殺她,就算要殺,也不會選在鬧市,她要的隻是把她從美夢裏拖出來,拽進地獄,那裏才是她最該待的地方。
她最後看了一眼江昕遙,然後帶著滿心的痛快在路人抵達前,從另一側的樓梯口離開了。
下樓時,她看見了掉在地上包包,它就像她的主人,四分五裂、遍布瘡痍。
……
陸宣呈見到便條趕來咖啡廳時,已經是黃昏,天上下著瓢潑大雨,她抱著膝蓋像被全世界遺棄一樣,蜷縮在護欄的角落裏。
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裳,也淹沒了她的哭聲,可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卻像一把刀刺在陸宣呈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昕遙。”他走過去,疼惜又小心地喚著。
她身體一抖,在他的手碰到自己前,躲開了。
“昕遙,是我啊。”他輕聲說著,深怕聲音太大驚到她。
她緩緩抬起頭來,天上雷聲轟隆,一道閃電劃過,映得她的臉白得像紙。
“陸宣呈,我的孩子呢?”
他的瞳孔狠狠一縮,一顆心揪得生疼。
她記起來了?她居然記起來了?那他呢?他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她是不是也通通想起來了?
他停在空中的手控製不住地抖著,耳邊有輕響響起,那是美夢破碎的聲音。
喉嚨一陣陣發緊,他猛地捏起拳頭,祈求道:“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家?”她還有家嗎?
“我帶你回家。”陸宣呈一把把她抱起來。
一路上她都很安靜,靜得讓他惶恐。
他想問她為什麼要來這間咖啡廳,想問她,為什麼會記起一切。
可他不敢,他懦弱地甚至不敢問她一句。
直到車快要開到家,他才聽見她的聲音。
“孩子葬在哪兒?”
陸宣呈喉嚨一哽。
“他在哪兒?”她固執的要一個答案:“帶我去見他,求求你,帶我去見他。”
一聲求,讓他潰不成軍。
他紅著眼睛,沙啞道:“好。”
“……謝謝。”她平靜的說道,然後怔怔望著車窗外倒退的街景,不再看他。,然也沒有看見,他臉上的驚痛。
車子在十字路口拐道,駛入本市的墓園。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了掃墓的人,一排排公墓立在雨中,陰森、蕭瑟。
陸宣呈停好車,拿著雨傘想要扶她下來,她卻又一次避開了他的觸碰。
她沒有看他,而是在這一塊塊冰冷的墓碑上找尋,找尋那個她放棄一切也要留下,可最終還是失去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