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喜與一同前來的幾位領導同時下車,而負責開車的人員則已經將車開走。許歡喜下了車後習慣性地轉了個圈,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而這時劉海學已經去與前來歡迎的醫院院長握手。許歡喜見狀也顧不上再好好看看周邊,連忙也快步走了過去,站在劉海學的身後,謹慎地微微低下了頭。
身穿白大褂的醫院院長先與劉海學問好寒暄,大概就是些常聽的客套話,而等他們寒暄完之後,院長還沒撒開劉海學的手,就開始引薦站在自己旁邊的人。
“劉局,這位周總,就是這次向我們醫院進行捐贈的慈善家。”院長滿臉堆笑地說著,然後他就將劉海學的手像是交接接力棒似的塞給了那位被稱為“周總”的人手裏。許歡喜這才抬起頭看了那個人一眼。
這位周總看起來大概五十多快六十的年紀,他個子不算高,身材發福,哪怕是顯瘦的黑色西裝套在他身上也絲毫起不到修身的作用,反倒是讓他看起來像個黑色的水桶。他雙頰泛著喜慶的紅,心中的喜悅還沒等說話就已經從他高高升起的顴骨與雙眼之中溢了個精光。
“劉局劉局——”他扯著嗓子揚起聲調,先是喊了一陣劉海學的頭銜,許歡喜曾經在很多餐廳飯店的門口看到過這樣的場景,這些大老板們都覺得比起本名,各位簡短但極有分量的頭銜要更加重要,大聲喊幾聲才能表示出自己對對方的尊敬。有時候許歡喜都會好奇,這些人在死前還能不能記得自己的本名。
“久仰大名啊劉局,在下周闊海,沒什麼本事,就是個開酒樓的,還請您以後多多關照。”周闊海嬉皮笑臉地說道,他這才看向站在劉海學身後的許歡喜,兩人目光撞在了一起,許歡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點頭算是問好,但沒想到周闊海卻很是張揚,作勢就也要來與許歡喜握手。
許歡喜見狀連忙先開口說道:“周總您好,我是市局下屬特調處的處長許歡喜,見到您很高興。但是,”她抬起雙手看了看,然後將雙手藏到身後,故作為難地說道:“這個……我們處上午剛抓了個犯人,是特別猖狂的盜竊犯來著,我親手抓的他。這個我碰過盜賊,再和您握手的話,恐怕不太吉利吧……”
劉海學一聽就明白許歡喜是在胡扯,但偏偏周闊海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普遍迷信,所以許歡喜這番胡扯反倒算是對症下藥,於是也跟著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先入場吧,孩子們該等著了。”
周闊海本來聽了許歡喜的那番說辭就有顧慮,現在劉海學又扯開了話題,於是他也就沒再糾纏,對許歡喜諂媚地笑了笑後就與院長還有劉海學一同並肩而行往捐贈現場走去。
幾個做領導的在前麵邊走邊聊天,而許歡喜與醫院的其他醫生們在後麵跟著,這兩夥人之間還差著點距離,許歡喜就向旁邊的醫生搭話道:
“我聽說,今天是要捐一座樓?”
“是,”醫生點了點頭說道,“說是因為這位周總的兒子過十歲生日,他就給醫院捐了一座專門給兒童患者用的住院樓,作為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謔,”許歡喜有些驚訝地看向前方周闊海臃腫的背影,她還真沒想到這位周總居然還有這麼好的心腸。
“我聽說他這個兒子是老來得子,”另一個醫生也插話道,“說是人到五十了才得了這麼一個獨子,那可不是得當成眼睛珠子似的供著。”
許歡喜邊聽那兩個人八卦周闊海的家事邊走,很快就也到了會場。根據捐贈儀式流程,劉海學等人要上講台觀禮講話,而許歡喜就隻用在台下觀看就行了。這倒是很簡單,許歡喜很快就在會場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她坐下後轉過身,這才看見在自己的後麵幾排座位上,坐滿了身著病服的孩子們,有的孩子甚至還是邊打著吊瓶邊坐在這裏觀看這場儀式。
許歡喜突然就開始擔心,會場的暖氣開得夠不夠足呢?會不會凍著這些本就生了病的孩子們呢?
讓身體虛弱的孩子們坐在這裏觀看這場儀式,到底真的有必要嗎?
而在許歡喜心情複雜地思考這些時,中午十二點的鍾聲沉重敲響,醫院的院長喜笑顏開地從周闊海的手中接過捐贈協議,兩人握手合影,整個會場在這一瞬間炸起此起彼伏的掌聲,如同雷鳴般灌進許歡喜的耳朵,她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像是應激反應般站起來跟著所有人一起大力地鼓掌。
而與此同時,在本市某私立小學外,小學生們被幾名老師護送著出了校門,這些穿著漂亮校服的孩子們一出校門就四散而去,紛紛上了自家的私家車,或者是跟著保姆去附近的高級餐廳吃午餐。
學校外的快餐店裏,一個穿著黑色衛衣的男人此時剛剛吃完一個漢堡,他扔掉包裝紙,用紙巾擦了擦手,就起身離開了快餐店。他戴上衛衣的帽子,直奔學校的大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