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快馬一路衝進了莊園,他風一般的趕回來,與她彙合。
那樣的匆忙,甚至顧不得身上的傷勢。
原本是一路往南而去,可他得到消息之後,立刻調轉馬頭,一路向這座秘密的別院而來。
然而他下馬的瞬間,卻看到福林跪倒在地上。
立刻,他的心頭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從未有過的驚懼,甚至都顧不上詫異:“出了什麼事!”
“小姐……小姐走了!
奴才已經找遍了這附近的所有地方,甚至連京都都回去打聽了。
可是……一無所獲……誰也不知道小姐究竟去了哪裏——”
福林麵上亦是無比的愧疚悔恨。
他們剛剛來的時候隻看到了一地的屍體!
出事之後,她仿佛沉靜了下來,長長望著天井發呆。
他還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放鬆了警惕,他早應該想到,顧瀾煙那麼平靜的外表下……
一定是已經決心去尋找殺害老夫人和大夫人的仇人!
而梅兒,竟然也不知所蹤,一定是尾隨而去了!
他真是沒用,這樣的大活人都看守不住!
這一刻,福林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主子的臉。
她走了。
竟然沒有等他回來——
在那一瞬間,高揚冷得渾身發抖,明知道那人已經丟下了他遠走,卻還是舍不得放開手。
慢慢地,他勾起了嘴角,慢慢現出些笑意來。
他牢牢地望向不知名的遠處,黑眸裏波瀾起伏,聲音中滿是柔情:“瀾煙,我會找到你的,不管你在哪裏——”
雙鳳班是剛到大梁的戲班子,在秣陵賃了一處園子,很快開始唱戲。
秣陵的達官貴人們發現,這戲班子其他倒還尋常,卻有幾個極為出色的武生花旦,容貌唱腔無一不美。
再加上班主出手闊綽,選了最豪華的地段,最優雅的環境布置了戲台。
一時之間,這雙鳳班在秣陵紅火了起來。
此時此刻,華麗異常的戲台下已經入座了秣陵的達官貴人、夫人小姐,後台的戲班也已經做好了登台準備。
獨屬於江南的鑼鼓絲竹輕輕響起。
台上武生頭戴絨冠,身披四爪龍袍,手持雪亮銀槍,玉麵含威,英姿勃發,一出場就贏來一片喝彩之聲。
這出戲講的是前朝奸相劉常之子劉肖春,倚仗父勢欺男霸女,為害一方。
一日,劉肖春載酒出遊,遇徐英一家至郊外掃墓,劉肖春見徐英之妻佩蘭貌美,命人搶回府中。
欲納為妾,佩蘭不從,被軟禁在水月樓上。
徐英召集幾位好友,約定要救出妻子,除暴安良。
是夜,他們悄悄潛入劉府,適劉肖春酒醉出屋,經過一場激戰,終將他及其爪牙一舉全殲。
救出佩蘭,逃出生天。
這就是一出典型英雄救美、懲惡揚善的戲,偏偏流傳已久,深受歡迎。
隻見到那台上的“徐英”不緊不慢,一招一式,攻防進退,工架穩健。
直到與劉肖春大刀對雙刀時,鑼鼓突然改為急急風,節奏加快,卻是氣氛緊張,身子陡起一翻,獲得滿堂喝彩。
不多時,見那被搶走的佩蘭上台,一身翡翠的長緞水袖輕振,髻上插著的流蘇步搖頓時搖曳生姿,流水一般地淌出無限情意。
她微微側頭,就是婉轉的曲詞,一雙美麗的眼睛流光溢彩。
台下看著扮相,聽著唱腔,已是不約而同的猛然爆發出陣陣喝彩之聲。
說是戲班子,當然是區分雅座和普通坐席,樓下的普通坐席沒有那麼講究。
男女老少一排排、一列列坐的滿滿當當。
人們聚精會神地看戲,時不時地交頭接耳議論兩句,場麵熱鬧之極。
而雅間一共七間,設在二樓,一間間布置清雅,全部用薄薄的珠簾隔著,外麵人瞧不見裏麵,裏麵的人卻能看見外麵戲台上的景象。
今天這雅座裏麵,全都是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們,外頭都站著護衛,生怕有個把不長眼的衝撞了。
“小姐,今天還是沒有消息。”一個年輕女子麵上帶了三分失望,對著坐在窗前的人道。
那人輕輕笑了笑,道:“是麼。”
她生著一張瓷白的臉,唇色紅如珊瑚,一雙漆黑的眼睛動人心魄,實在可以說是個美人胚子。
然而聲音卻與神情一樣含笑無波,一字一字都咬得極清楚:“造出這樣的聲勢,總有一日會引人注意的。
我們不過需要等著。”
“是。”梅兒深深地看著自己的主子。
如今的顧瀾煙,麵容已經和半年前有了些許變化,當然,是變得更加美麗。
也許是經過了無數的變故,她的心又開始緩緩地閉合。
以前她還長長發自內心笑出來,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梅兒再也沒有見到她的笑容。
“聽說當年德揚公主遠嫁大梁啊。”顧瀾煙嗅著麵前濃鬱的茶香,自顧自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