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學習書本上的知識,更要直接感受大自然中的花開花落、春去秋來的變化,和它生機盎然的生命力。大美無言,隻有你的皮膚才能感覺其中的智慧。
瞎耽誤工夫
很長一段時間,我陷入無力解決的問題裏,我就像一個了不起的哲學家一樣思考“世界的本原是什麼”。愛因斯坦說E=MC2,C是光速,是一個常數,常數的平方當然也是一個常數。也就是說能量等於質量乘一個係數,能量和質量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在特定的情形下,很小的物質可以轉化成巨大的能量,於是地球上就出現了原子彈。但E=MC2到底是什麼?我沒有讀懂,頭腦中還是一片混亂。英國有位殘疾人叫斯蒂芬·霍金,他的回答十分直截了當,沒有隱語,也沒有暗示。“宇宙是大爆炸形成的,時間是150億年前。大爆炸後,就有了時間和空間。大爆炸初的1/10秒,宇宙密度比水大3000萬倍,溫度是300億攝氏度。14秒後,溫度是30億攝氏度,第一個氘原子核形成了。34分鍾後,用了70萬年時間,電子能附在原子核上形成了原子。在過去150億年的大部分歲月裏,質子、中子和電子結合形成了恒星。”
科學家的語言總是這樣精確和肯定,時間可以精確到1/10秒。但為什麼會大爆炸?沒有這個起點的世界是沒有時間和空間的嗎?如果我們回到沒有時間和空間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這樣的世界存在嗎?沒有物質存在的存在又是什麼樣的狀態?
為了“世界本原是什麼”這個命題,我接觸了我能接觸到的宗教、藝術。但困惑我的問題還是沒有答案,有時甚至到了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的地步。2002年,上海舉辦“上海雙年展”,主題是“都市營造”,請了我去參加他們的研討會。晚上在上海新天地,和幾個朋友在一家酒吧裏聊天,我對舒可文說出我的困惑。舒可文告訴我,有位哲學家叫維特根斯坦,他最大的貢獻就是“哲學終止”,他最著名的話是《邏輯哲學論》最後的一句話、也是結論性的一句話:“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不要去想!”人無法徹底了解宇宙是因為人和宇宙都存在於同一個邏輯中,就像人不能看到自己的眼球一樣,通過鏡子看到的眼球,也隻是眼球的投影,是一個假象。人也是不能揪著自己的頭發離開地麵的。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不要去想!
舒可文還告訴我,他們單位有個司機看到他們整天在忙,總是用一句話表達:“瞎耽誤工夫!”就要離開上海了,我坐上汽車去機場,“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不要去想!”“瞎耽誤工夫!”這兩句話一再在我腦海中回蕩。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喪失了欲窮盡一切真理的欲望,放棄了做一個大徹大悟者的妄想,回到了平常。從此我再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就多了一份敬畏,山外有山、樓外有樓,永遠有無法認識的未知領域。對人、對市場、對情感、對藝術、對未來,我都懷著一顆敬畏的心麵對。天慢慢暗下來,大上海商業廣告的霓虹燈亮起來了,一句句豪言壯語般的廣告詞在我眼前掠過。其中一句房地產廣告詞留在了我的記憶中:“後現代的豪宅”。像得了一場病,發了一場癔症一樣,我醒來了!維特根斯坦和那個司機的話一刀斬斷了我心中的“惡魔”。
融合才是出路
我感覺,我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就像一個胎兒待在母體中,胎兒怎麼去思考自己的母親?這時候,也許隻有放棄思考,去感覺母體的律動才是真實可信的吧!
人的苦惱,也許就在於自己僅僅能感知部分,卻渴望去明晰整體;自己僅僅是一個過程,卻妄想去知道始終。這種渴望催生了人們在不可能了解世界整體和本原的情況下虛構某些荒謬的思想係統,並訓練出漏洞百出的思維模式。
從古希臘哲學家亞裏士多德發明邏輯學開始,就有了分類,有了形而上學的學問,也從此影響了西方人的思維,盡管後人發現了亞裏士多德的許多錯誤,比如他認為重力加速度與物體的重量成正比,他不承認真空的存在等等。形而上學是物理學之上的學問,後來的人也認為形而上學太教條,把世界分得太支離破碎,而用辯證法和係統論來修正它,但西方的知識和思維最終沒有跳出亞裏士多德分類、邏輯的軌跡。亞裏士多德的學問是可以學習的,是有規律可以遵循的。因為簡便,故成為主流。
由此誘發的科學思想,更將人類變成驕傲的大自然解剖師。
相比之下,我更欣賞東方式的領悟方式,那就是,不從係統著眼,不從遙遠不著邊際的終極思考著眼,僅僅開始於日常,回到感覺與思想交會的一刹那。這時我才發現草是綠的,天意憐幽草,細微之處有最偉大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