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天氣，晚間輕寒。
晨起時總會有濃濃的霧靄，將整個奉天古城浸染得若海市蜃樓一般。
一大早，城門未開時便有一輛馬車，載了一家老小出城探親，拿的是東北軍部特頒的路引，守城的兵隻粗粗地檢查了一下便放了行。
韋南風就躺在這輛特製的馬車車底的夾箱裏。
早起吳大夫為他換藥的時候加了麻醉劑，讓他陷入深眠當中，隨後與秀杏兩人坐了秦止安排的馬車，安安靜靜地出了城。
卓笙歌並未出門送別。
此刻，她正認認真真地坐在秦止院子的堂前吃早飯。
桌上的白粥冒著嫋嫋香氣，秦止就坐在她的對麵，挾了塊三鮮春卷塞進嘴裏。
“秦爺，我鋪子裏還有三個夥計，要也您費心了！”卓笙歌穿了件深藍色的素棉布袍子，烏黑的長發紮了條長長的辮子，並無裝點，卻顯得如空穀幽蘭般溫婉美麗。
她端了細瓷碗，舀著裏麵的白粥送進口裏。
“好說。”秦止淡淡地道。
嘴裏嚼著平日裏吃慣了的飯食，居然覺得尤其地美味。
古人講的秀色可餐，果然誠不我欺。
“要回你鋪子瞧瞧麼？”
秦止吃飯極快，卓笙歌剛吃了半碗粥，他已開始用帕子抹嘴。
卓笙歌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不去了，秦爺，還是緊著您的事兒去辦。”
秦止點頭，看了看條幾上的鎏金座鍾，“好，那我們八點鍾出發，你看看有什麼要準備的？”
“嗯。”卓笙歌也加快了速度。
秀杏從聚古雅軒出來的時候，為卓笙歌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都放在她如今的睡房裏。
睡房是秦止讓出自己的臥室給她的，依照秦爺的話就是這院子除了他住的那間屋，其他地方都亂的豬窩一般。
卓笙歌回了房，換了出門的衣裳，再從枕下拿出那柄精美的銀色手槍。
這是林牧雲給她的……已助她幾次脫險。
但是，她卻無法心安理得地將這東西視為己有。
那個可惡的男人，一邊以那種窮凶極惡的方式對待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一邊卻對自己那麼溫柔……
用力啃著自己的唇瓣，卓笙歌將自己微微悸動的心生生地壓了下去。
默默將手槍收入腰間的小小槍套，一切收拾妥當，卓笙歌出了門。
秦止已在院裏的地上等著了。
他依然是一件長衫，深藍色的織花緞上織著暗花五福捧壽紋，墨色的長褲下麵穿了雙黑色千層底的布鞋，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寬高的額角與上挑的修眉。
杜仲去外頭叫車，白蘞跟在秦止身後。
“唉，卓小姐真漂亮。”
見到卓笙歌走下台階，白蘞的老臉上顯出一片驚豔之色。
如今，華國崇尚西化新風，對於過去老派的風俗習慣衣飾飲食都棄之敝履，難得見小姑娘們認認真真地穿著老式的襖裙走在街上。
麵前這位年紀小小的卓小姐，卻將一件深素色的棉布襖裙穿出了精致的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