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將打包的肘子帶出來,許風白道謝拎著去了。
寒鐵衣趴在窗口,看著舊衣短發的老道沿著濕潤的青石長街飄然而去,悠悠地感歎道:“清風觀雖比不上武當那樣的名門大宗,但能得許風白一個承諾,可是千金不換的好事。”
他回過頭,見鳳白梅垂眉沉吟,便道:“我已經緊急征調了天機閣烏衣巷的人前來江南,他們擅長追蹤與情報的收集,隻要柳如海還在江南道上,一定跑不了。”
吳穹誌扛起拆台大旗,專門與寒閣主作對:“天機閣若早些抓住血衣門二門主,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嘖……”寒鐵衣抽了一口氣,瞪著他道:“你當我天機閣的人都閑著沒事幹嗎?”
“天機閣其他人不閑,天機閣主卻天天逛花樓聽小曲兒。”吳穹誌在鳳白梅麵前局促緊張,與寒鐵衣抬杠卻駕熟就輕。
寒鐵衣無語,瞪了他半晌,才幹扁扁地來一句:“我同你計較這些做什麼?”
鳳白梅等他二人鬧過了,才說:“柳如海專程在鬼街等我,就是想要告訴我十三年前的事,他既然沒有離開江南,便一定會再來找我,我倒是不擔心他。”
寒鐵衣問:“那你擔心什麼?”
鳳白梅偏頭看了吳穹誌一眼,沒答話。
寒鐵衣也看了看吳穹誌,沒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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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何大人上任兵馬司副總兵以來,兵馬司監牢迎來了第二批犯人,第一批是鳳白梅三人。
從葬劍山莊帶回的癩子一幹人等,因失去了雙手,又被喂了藥,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不具任何威脅,便被草草地扔在竹牢中。
從歡樂寨中帶回的虎爺與幾個頭目,認錯態度極其良好,加上有歡樂寨中老弱婦孺在,他們也鬧不出事,便關在木牢中。
而被許風白扔到兵馬司門口的許昌平,一身武功被廢,與普通人無異,原本何遠將他扔在竹牢裏,奈何他自己瞎折騰,在牢裏罵個不休,被獄卒拎到鐵牢中上了腳銬手鐐,嘴裏塞上布團,任憑他舌燦蓮花也無用武之地。
他們雖有緣成為獄友,但心境卻是天差地別。
虎爺等人並未犯人命官司,小何大人已應允他們,絕不為難歡樂寨中的人,外頭又有海崇光照料,他們樂的心寬,權當來此作客。
癩子等人身上背著刺殺朝廷功臣的罪名,雙手已斷,又被喂了藥,身上絲毫沒力氣,想死都死不了,隻能活著等審訊,處在生不如死之中,眼裏心具被恐懼塞滿。
而許昌平當年能上陶定芳的冊子,為掩飾罪行更幹下欺師滅祖的勾當,就本性而言,已經與獸類無異。當野獸失去自己引以為榮的利爪,被關在籠子裏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出不甘心的咆哮,卻也僅僅是困獸之鬥,不足為慮。
“開飯了。”胖獄卒粗重的聲音與他的體重成正比,雙手端著裝窩窩頭的竹簍,一間一間地打開竹牢的門,將窩窩頭塞進那些人的嘴裏,強迫他們吃下去,才給虎爺等人送,最後打開鐵牢的門,取下許昌平嘴裏的布團。
許昌平立即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雜碎,等本觀主出去,第一個宰了你們!許風白,你個道貌岸然……”
不堪入耳的辱罵聲被幹硬的窩窩頭堵了回去,變成了“嗚嗚”聲響。
“吵嚷什麼?”胖獄卒沒好氣地道:“鐵牢森森,就算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留著點力氣熬刑吧。你們這些作奸犯科之徒,就該一刀宰了,連累胖爺受累!”
“呸!”許昌平用力將窩窩頭吐了出來,怒罵道:“死胖子,你別得意,會有人來救我的,到那時我一定把你碎屍萬段。”
“嘿!”胖獄卒握拳要打,上下將許昌平一打量,見他一身黑白道袍破破爛爛,兩頰深深內陷,又作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模樣,顯得麵目可憎。
見此,胖獄卒反倒是將心中火氣一平,冷笑著道:“有沒有人救你胖爺不知道,但你胖爺我守著這個監牢十幾年了,從這裏被送上斷頭台的不計其數,其中不乏王侯公卿。你們清風觀此次得罪的不僅是鳳家,而是大夏近百萬的將士,就算僥幸能離開兵馬司,也決計活不成!胖爺有那個閑心和你計較,還不如多吃兩口酒呢!”
說著,便仍舊將布團塞進許昌平的嘴裏,出了牢房,將牢門上鎖,剛走到過道盡頭,便見一人背光站在過道口,身形修長單薄,隻左邊袖管被進氣口的風撩撥著輕輕晃蕩。
胖獄卒忙彎腰揖禮,恭恭敬敬地道:“大公子夤夜前來,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