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柒因對寒鐵衣有十二分的成見,在修羅將軍的書中極盡諷刺,尤其寫到寒鐵衣被困萬壑峰,著重描寫他的膽怯無能。她在書中雖未用真名,但眾人根據其人物性格,早將身份猜出。
有人笑道:“自然是聽說了,當初藍先生講到這一回,還感歎說柒先生妙筆,將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寫的入木三分。”
陸子柒聽到這裏十分滿意:“此事可非柒先生杜撰,而是實有發生。當初在葬劍山莊,天機閣主確實被人擄上萬壑峰,擄走他的人正是唐門小公子唐冷淩。”
眾人很是驚訝:“唐小公子擄走天機閣主做什麼?莫非與天下第一劍有關?”
陸子柒又將醒木一拍:“這話說來可就長了。當年第一劍送唐莫玖的屍身返回蜀中,就在蜀中紮根,還將故友之子收入麾下,悉心教導……”
眾人聽到這裏,心知這小姑娘定是知道些什麼,即便說的不是實情,權當故事聽也很精彩,便都安靜下來。
陸子柒為了逼墨鈞歌主動現身,將從鳳白梅和寒鐵衣那處聽來的陳年舊事糅合一處,新編了故事來,其中真假參半,卻絕口不提唐冷淩生母的事。
她明白,墨鈞歌之所以不肯把真相告訴唐冷淩,就是因其生母的緣故,若她當著眾人的麵把那女子的事抖摟出來,估摸著在化解矛盾之前,她就要被當做矛盾被天下第一劍化解了。
她想的很美好,卻低估了墨鈞歌對唐冷淩的保護,聽說有人在摘星樓演說自己的事跡,墨冰第一時間下達了阻止的命令。
此刻,跑堂的小二立在二樓廊簷下,手裏托著裝有毛巾的托盤,托盤的遮擋下,他手中撚著一枚極細的針,正對準了陸子柒後腦勺。
他是天機閣烏衣巷的人,五官平平,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唯一的拿手絕技是精通人體各個穴位,能隔空飛針點穴。
他的原意是將此人直接弄進監獄關幾天,或者敲暈了麻袋一套帶走,但適才聽說此人是鳳將軍好友,便不敢輕舉妄動。
鳳將軍可是未來的閣主夫人,得罪了她的朋友,他還能在天機閣混下去嗎?
陸子柒正說唐冷淩送豬到墨府的事,整個大堂笑聲如洪,她本人也是搖頭晃腦說的異常激動。
小二耐心地等著,好不容易等目標腦袋固定下來,蓄勢待發,旁邊響起一個懶懶的聲音。
“我若是你,便不會以銀針封她啞穴,留下首尾。”
這個聲音懶懶的,腔調有幾分戲曲的味道,尾音拖得很長。
小二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將手中銀針藏了起來,賠上滿臉討好笑容轉過身去,見是一個紫衣短打的青年男子,認出他正是同說書那姑娘一起來的人:“客官說的什麼,小的愚笨,竟聽不懂。”
花雁回靠坐在廊柱上,雙手環胸,隻看著樓下的陸子柒,頭也不回地說:“給墨冰捎句話,他若是個男人,就別藏著了。鳳家的人再因唐冷淩受傷,花某可不管天機閣難不難做,定叫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二聞言駭的臉色慘白,看向花雁回的眼神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家副閣主可不同於閣主那樣風流浪蕩,自四年前入天機閣,洛陽城的人提起哪個不尊稱一聲墨副閣主?除了他家閣主,還沒哪個敢當著天機閣弟子的麵直呼其名的!
而此人自稱花某人,又絲毫不將蜀中唐門和天機閣放在眼裏,這世上,恐怕隻有一個人能做到—盤踞雁回山的拈花教教主花雁回!
“說起唐冷淩,那是真的皮!”樓下,陸子柒還在抑揚頓挫地述說著:“一把火燒了小黑屋後,連夜離開了墨府,要回唐家堡去。誰知墨冰說到做到,讓他先走了六七個時辰,最後在唐家堡門口把人截住,就地取了根楠竹枝,當著唐家眾多弟子的麵,將唐冷淩打了個半死不活,拖回了墨府!彼時唐老爺子就在碉堡上看著,心疼的那叫一個淚流滿麵,可硬是沒阻止!”
花雁回淡淡地道:“還不走,要我送你出去嗎?”
小二此時方才醒悟過來,急忙忙回到後廚,尋了借口出門來,門外青牆上劃了幾個鬼畫符。很快,這些符號便經由信鴿傳到墨冰居住的湖心小院。
看過信息後,湛藍衣裝的男子負手立在窗口,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發了許久的呆,直到看到一男一女自曲廊入院,他方將雙眉微凝,目光如刃地看著折扇輕搖的青衣男子。
寒鐵衣向來很有自知之明,與墨冰對視一眼,便識趣兒地抬扇遮臉,同時不動聲色地慢了半步,挪到鳳白梅的身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