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驥東先燒一把風給大家瞧瞧。”繆文軍似笑非笑道。

莊驥東聽清話中有話。

從鄉長調任正府辦主任,雖說不算提拔,但這一步邁得比較大。基層體製規則是從鄉鎮到縣城本身就算進步,職務方麵就得打點折扣,通常是以下幾種情況:

大鎮黨委書計→大局(辦、委)局長;

小鄉鎮黨委書計→小局(辦、委)局長;

鄉(鎮)長→縣直機關常務副職。

由此可見白鈺以正科級、常務副鄉長任正府辦副主任兼金融局長,台麵上並無突兀之處,但莊驥東明顯屬於越級提拔了,雖然事實上並沒有提拔。

無須明說,莊驥東深知外界對自己的評價就三個字——官二代!

因此繆文軍暗示他要體現真材實學,莊驥東也憋足一口氣要讓大家領略自己的厲害!

當天下午莊驥東便指示兩位秘書到教育局調閱鄭陽春的學籍,不料壓根沒有!

也難怪,町水農行幹部學校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撤銷,很多重要資料幾經輾轉、合並、易手已蕩然無存。

莊驥東沒灰心,親自帶人到農工部、農業部等一切與“農”字有關的部門單位查找,仍舊一無所獲。

再到縣檔案館,有關町水農行幹部學校的所有檔案資料象被清空似的,半頁紙都找不著。

信訪局有經驗的老同誌建議到町水試試,莊驥東又親自率隊跑了一趟,依然無果而終。

這時莊驥東才意識到鄭陽春幾十年沒能解決的學籍問題的根源在於:找不到落實政策的依據!

大概最先發明紙的緣故,國人對紙質材料有種骨子裏的信任和依賴,即便在7G網絡電子時代連貨幣都部分數字化了,人事檔案卻還固執地停留在紙質介質應用,堅持的理由也有道理,那就是電子化的東西可以任意造假,而紙質檔案可以最大限度保真,比如當事人簽名的筆跡等等。

沒有依據,別說莊驥東,就是繆文軍也不敢拍板特事特辦。中國人就這毛病,一禁都沒事,稍微鬆個口子馬上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你說鄭陽春的事兒特殊能辦,我的事也特殊為啥不能辦?從此禍患無窮。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半點進展都沒有,莊驥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這才意識到自己強烈地、堅決地要求正府辦主任職務何等之愚蠢,明明有更的位置卻非要寒磣白鈺,結果掉進了大坑。

在苠原遇到類似上訪釘子戶,實在解決不了就嚇唬幾句,或在田畝、扶貧等方麵給予傾斜立馬擺平,城裏人可沒那麼容易打發,何況這事兒根源在於楊小京上訪猝死,那是何超親自過問的大事!

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從中午沉思到晚上,實在沒招了打電話向叔叔訴苦——當然不說自己沒能力處理難題,而是埋怨正府辦主任的活兒太繁瑣,吃力不討好還得罪人。

莊彬何等精明老辣,看出侄子被難住了,笑笑道:“驥東,還記得叔叔同意你去苠原時說的話麼?”

“嗯,借助白鈺的……”莊驥東眼睛一亮,“叔叔的意思是把難題甩給白鈺?”

“他是金融局長,但前提是正府辦副主任,還歸你管不是嗎?”

莊彬慢悠悠道。

第二天清早莊驥東親自來到金融局——每逢大事莊驥東總是能屈能伸的,微笑著寒暄了幾句,解聖元知大主任前來必定有事,知趣地轉到其它辦公室去了。

“嘖嘖嘖,大局長怎麼能沒有獨立辦公室?工作也不太方便了,”莊驥東半真半假道,“特別金融局女同誌多,都想單獨向白局彙報工作,這不白白錯失良機嘛。”

“需要莊主任幫忙協調解決啊,”白鈺也笑,“你瞧整個大樓局長沒獨立辦公室的也就剩下金融局,別的領導欺生也罷了,莊主任可是同一戰壕出來的戰友。”

“沒說的,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莊驥東今早過來已做好充分準備,當頭一顆甜棗也是計劃內的事兒,立即打電話給秘書科,“把7科旁邊那間檔案室騰出來給金融局!檔案沒處放?自己想辦法,限下午下班前到位,明天上午金融局就正式搬進去!”

白鈺拍案叫好:“莊主任真是快人快語,一句話解決了困擾金融局十多年的問題,感謝感謝,誠摯感謝。”

莊驥東倒也實在,直接進入正題:“小事一樁……其實有件事想請白局協助解決,說來也與金融係統有關,即關於楊小京愛人鄭陽春學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