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公幹回來,本想憑借這次優秀的表現,向老爺夫人求娶琴兒的。奈何事發突然,一切都來不及了。
“今日之事,等夫人告知老爺後,才做處置,現將何誌忠和琴兒一並關到後院柴房。”大夫人顧眉君還沒露麵,隻是派身邊的劉嬤嬤來下了道命令。
劉嬤嬤是大夫人顧眉君從娘家帶來的,本就是第一得力的人,她的話有時比大夫人的還管用。
何誌忠帶琴兒磕了頭,就一把抱起琴兒向後院柴房走去。
當天夜裏,琴兒就發動了。想來是因為白天受了驚嚇,動了胎氣,她又是頭胎生產,很是驚動了一番。嚇得何誌忠全沒了往日的鎮定自若,狂吼亂叫的,叫看管婆子去找穩婆。
等消息傳到大夫人顧眉君房裏的時候,她正坐在梳妝鏡前卸妝。一張豐如滿月的臉,眉眼皆為常見,隻一張櫻桃小嘴飽滿如珍珠,潤紅似瑪瑙,烏黑亮澤的長發披散在腦後。
她雖長得不甚出眾,但通身的氣派,多年執掌中饋的威勢襯得她端莊持重,不怒自威。
“慌什麼!還不趕緊去請穩婆!”她斥責冒冒失失跑來報信的小丫頭。
“夫人,真真是菩薩心腸!”在旁邊服侍的劉嬤嬤,一邊幫著梳理顧眉君的長發,一邊讚歎道。
“不過是看在何誌忠的麵子上,他服侍老爺也算用心。再說,那好歹是兩條人命,就當給是彥秋積福了。”顧眉君說到自己的愛子江彥秋時,常年繃著的麵孔才露出一絲笑意。
大夫人顧眉君出身高貴,是前任宰相顧湘民家的嫡女,簪纓世家,但顧湘民的獨子傷人致死,這才慘遭罷黜,家道中落,嫁與了家境殷實,科舉出身的江瑞成。因是弟弟犯錯,牽累全家的緣故,從那以後,她更是步步謹小慎微,生怕走錯一步,遭人恥笑。
她對於身邊的琴兒犯了這樣的錯誤,心裏是厭惡的,因牽扯著何誌忠的關係,在不知曉江瑞成心意之前,她是不願意做出判決的。
天真浪漫的少女變成了持重嚴苛的當家夫人。江瑞成,甚是尊重她,但愛大抵是談不上的。
穩婆來的及時,但還是沒救回琴兒的性命。在事發的第二天傍晚,她隻娩出一個皺巴巴,紅通通的小東西後,就撒手去了。
隻留下神情惶惶的何誌忠,他一身狼藉,懷中抱著一團肉,臉上表情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的。那團肉呢,像隻小老鼠一樣,咿咿呀呀的哭著,像是在等著生命中的第一口補給。
“天可憐見的!不足月,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穩婆張著血呼啦啦的手,一邊感歎道一邊打開柴房門,走開了。
“誌忠,你有什麼打算?”江府書房。
老爺江瑞成,二十七八的年歲,身著石青色團雲錦袍,清雋矜貴,才力精幹。他一看到何誌忠,就立馬開門見山的問道。
“但憑老爺處置。”何誌忠像是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就跪了下來,萎靡的說道。
“誌忠,你要振作起來。天意如此,人力不可強求。既然你已痛失所愛,就當懲罰過了,你還是在我身邊罷了。”
“老爺,多謝你的厚愛,但我不想留在江府了。”何誌忠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如果你堅持如此,你可跟隨船隊出海,南陽那邊的店鋪正缺少一名精幹的掌櫃。”江瑞成見何誌忠一付堅定的模樣,就如此建議道。
原本南陽的掌櫃,委派的是另一人,但他見何誌忠一付心如死灰的模樣,心道,換換環境,散散心,對於何誌忠是有好處的。看著從小陪伴長大起來的小廝痛苦的模樣,他心裏有幾分動容。“那是個女兒,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那你去吧!”
又一個煙雨蒙蒙的清晨,何誌忠就上了那艘去往南陽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