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可可每月的那點工資剛好夠我們還房貸後的溫飽,我們連在吃米飯這個問題上,都必須開始算計。
我失業了。
連最起碼每個月2500元的薪水都失去了,壓力感陡然倍增,心裏挺慌的,別的倒也無所謂,頂多就是一天吃他媽的一頓飯,頂多就是徒步去奔波,可是房貸怎麼辦啊?一個月可是2200元啊,少一個子銀行它都不願意。我想到了老家,難道我不配做一個北京居民?難道我的命運還停留在那個小山村?
我開始天天忙碌著四處找工作,像瘋了一樣。
被解雇這件事我也沒好意思和易可可說實話,我裝出一副很無所謂的表情對她說,在這個破公司錢太少了,一點前途都沒有,心裏一片灰暗啊,我把他們給炒了,我要找個錢多的地方,這樣下個月才能順利買書櫃,買鞋櫃。
不知道易可可是不是從我的話語和表情裏感覺到了什麼,她看上去有一點點失落,但言語上還是在給我鼓勁打氣,她說老公你是最棒的,最優秀的,我相信你會賺大錢,買大家具。
我的鼻子一酸,扭過了頭,接著就看見了餐桌上放著的水電費單子,看見了臥室裏收拾整潔的大床,和陽台上晾曬的衣服。
它們正隨風擺動。
第一個月,我四處碰壁,沒有找到如意的工作,不是我嫌別人給錢太少,就是別人嫌我學曆不夠高,要麼遇見一個很苛刻的老板,被他刻薄幾句話打發出門。
易可可每月的那點工資剛好夠我們還房貸後的溫飽,我們連在吃飯這個問題上,都必須開始算計,我們按比例地開始用量杯計算米的多少,而不再像以前一樣多煮一點少煮一點都無所謂,毫不誇張地說,我能明顯感覺自己的褲腰帶又緊上了一個扣,已經到底,已經勒得我霍霍地發疼。可是,我隻能強忍著,也隻能這樣忍著。
失去了工作之後,心情一下也變得很糟糕。
我開始咒罵一切我看不慣的小事,我開始和任何人都過不去,比如每個月連本帶利還那麼多錢的銀行,比如那些有錢沒地方花,轉手買房子出租的炒房客,我憤憤地想:就是你們這些人讓老子多花了錢,讓老子買了這麼貴的房!沒理我也要給他們找三分,我還咒罵那些坑人的小商販、那些價格相對偏高的家具商,我憤憤不平,感覺世界都錯了,一切都錯了。
當然,心情再差,我的咒罵也不會針對易可可,我把她當神一樣地敬著。
找工作的那些日子,我像個家庭主婦一樣每天早早地起床給她煮麵條,伺候她去上班,送她到樓下,看著她走出小區;下午她下班前,我就已經早早地去菜場買了便宜菜回家,然後做好飯等她回來吃。我還洗碗、洗衣、做鋪床單整理被褥的瑣碎工作,我感覺我們之間的角色已經顛倒了。
那段時間,我問易可可最多的話大概就是,易可可你們公司效益挺好的吧,你們老總對你工作也挺滿意吧,你的工作壓力大嗎,工作能應付過來嗎。我特別想通過這些問題來了解易可可的情況,我祈禱她不要像我一樣突然被解雇,祈禱她不要減薪,祈禱她能把工作做到得心應手,祈禱她很愛很愛我。
易可可最開始還很有耐心地回答我的這些無聊問題,哪怕就是心情不好,也會裝出一副很愉快的表情,不過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她就有點心煩了,她說,你都問了多少次了啊,你還能有其他問題嗎,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我的工作很好,很好的,不會被解雇,不會被炒掉,你要是有時間就多看看招聘信息吧,我還等著你給我搬一個書櫃回家呢,都好幾個月了。
易可可的這番話,不偏不倚,正好刺到我的傷痛處。
難道我就不想找一份好的工作嗎,可是工作它不要我啊,我能怎麼辦。我想對她發火,我想和她說說我的委屈,我想說我其實不是想問你這些問題,可是男人的麵子又把我的火強製著壓了下去,我不想很明白地對她說明,我是被人解雇的,我是一個孬兵,我不是英雄,更沒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