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跟向影心說不通,隻好告辭離去。
住了兩個月院後,毛人鳳回到家中靜養。不知是不是他也感覺到自己生命的紅燭即將燒到盡頭,所以特別恐慌,於是就開始了病急亂投醫。
向影心的一個朋友給她推薦了一位江湖醫生。那人自稱姓黃,曾經依靠祖傳的偏方醫好了許多癌症病人,尤其是治療肝癌格外拿手。他那一張如簧之舌說得向影心大為振奮,遂以重金將江湖醫生請至家中,炮製了幾副草藥。毛人鳳自知氣數將盡,本又厭煩醫院,於是不顧醫生勸阻,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位江湖遊醫的身上。
這副草藥藥方也十分難得,又要新生的小鼠的胎衣,又要成人形的人參。向影心花大價錢湊了很久也湊不齊,最後還是花重金從江湖醫生那裏又買了些研成粉末的藥粉,配到藥裏。等到藥配成之後,毛人鳳滿懷希望地端起,熱乎乎地喝了下去。藥剛下肚,他似乎感到身子暖洋洋的,很舒服,漸漸也有了睡意。
看毛人鳳要休息,向影心讓傭人們都出去,替毛人鳳掖好被子,自己也端起碗走到門外,反關上房門。
毛人鳳合眼休息了一會兒,感到疼痛緩解許多,頭腦也十分清醒,便緩緩睜開了眼。讓他吃了一驚的是桌上竟然點著一根短短的紅燭,風一吹幾乎要熄掉,隻殘餘一星點的火光,但倏忽間,又從芯子裏躥出一道火舌,烈烈地燃燒起來。
他把目光移向窗外,天上掛著的還是那輪明月,照過千古城池興替,照過多少樓台變換。照過他的童年,照過他的落魄,也照過他烈火烹油的鼎盛時光,還將繼續照著這個即將失去他的世界。
毛人鳳定睛看著,亮堂堂的一輪明月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暗淡,越來越朦朧,最後竟然模糊不清,幾乎快要熄滅掉。毛人鳳匆忙間從床上直起身子,伸出一隻手臂徒勞向空中抓去,口中大喊:“別……走……”
“走”字還沒說完,他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突然一下歪倒在了床下。
在門外站崗的警衛聽到聲響,這才匆忙地跑進病房中,而毛人鳳已經斷氣了。
向影心嚇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地將他送往“三軍總醫院”。經醫生檢視,他的肝、肺功能都已衰竭,醫生斥責向影心道:“你們給他吃了什麼藥?如果不是用藥不當,他還不會這麼早離世。”
向影心這才想起來,大叫:“快,快去抓那個黃郎中!”
可是那個江湖騙子早已經收拾行李,帶著向影心賞賜給他的重金,不知溜到什麼地方去了。
1957年在台北,這個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保密局特務頭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時年56歲。
蔣介石得知後,起初反應甚為冷淡。後經毛妻向影心哭訴宋美齡,蔣介石總算追授毛人鳳為“陸軍二級上將”,並親自送了一副挽聯,算是給了毛家一點顏麵。
毛人鳳走完了他的人生裏程,而他的妻子和後人又有怎麼樣的命運呢?
毛人鳳死後不久,向影心也因為患感冒持續發燒,被送進了醫院。一周後,向影心病情開始好轉,不料,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哪裏來的命令,向影心又被轉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檢查。向影心預感到這是一個陰謀,然而為時已晚。經過一係列的檢查之後,向影心對著醫生大喊:“我沒瘋!這是陰謀,是陷害!”然而,她越是聲嘶力竭,大喊大叫,越表現得更像病態。最終,無論她怎樣爭辯和反抗,精神病專家仍在她的診斷書上確定了她是一個嚴重的精神病患者,需強化治療。隨後,向影心被送進了香港的一家全封閉療法的瘋人院。
毛人鳳的兒子毛渝南並未留在台灣從政。他畢業於美國康奈爾大學,擁有材料科學與冶金工程學碩士學位,還是麻省理工學院管理科學碩士,曾於1997年任職北電網絡中國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在國際科技界小有名氣。
毛人鳳故世多年之後,毛渝南曾在北京一次酒會上遇見楊拯民。當時楊拯民盡地主之誼,盛情宴請毛渝南等海內外友人。楊拯民當然知道毛渝南就是毛人鳳的兒子,但是,楊氏豁達地認為,上一代的恩怨和下一代子孫風馬牛不相及,故而席間並未提及往事。
席間,大家酒酣耳熱,彼此稱兄道弟。可是,毛渝南卻完全不知曉楊拯民的父親楊虎城夫婦和兩個兄弟,是死在自己父親的手上,直到曲終人散之後,聽到友人提起,才恍然大悟。
但是曆史畢竟是曆史,翻過了從前的那一頁,就永遠合上了。後人從曆史中看到的不應該僅僅是仇恨,更應該是記住讓曆史的悲劇不再重演的教訓。